30.4 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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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月儿道:“大王,夫君,我看勾践也是在等人,说不定是在等文种的大军。”

    她随伍封日久,居然也能略知兵法,伍封赞道:“月儿说的是,我正这么想。”

    夫差道:“既然文种的大军未至,我们何必去等他来?不如先走了吧。”

    伍封向来果敢,但此刻被勾践着着占先,知道碰上了平生所遇的第一个用兵高手,此刻颇

    有些犹豫不决,猜不透勾践的心思,皱眉道:“万一文种埋伏在我们回城的路上,反而不好。”

    夫差想想也有道理,道:“既然勾践明知道我们去请救兵,居然安然不动,是何道理?”

    伍封道:“微臣也想不出来,还是先等太宰回来再说。”

    说着伯嚭,伯嚭便到了,只见他一车飞速驶了过来,众人见其兵车狂奔,心中便知不妙,

    猛见周围烟尘大起,无数兵车士卒围了上来,在离众人一箭之地外围成了一个大圈,虽然不再

    迫上前来,声势却极为骇人。

    伯嚭的兵车驶进,只见他满脸张惶道:“不仅四周有越人埋伏,从此处往姑苏城的路上还有

    越兵,主将是文种,加上埋伏的人数,只怕不下于二万人,非同小可。”

    伍封暗暗吃惊,道:“二万余大军兵临城下,为何竟无人察觉?”

    夫差怒道:“各地的官儿干什么去了?竟然由得文种领大军到了此地。”又叱道:“太宰不是

    在营中和船上查探过么?怎么会有这么多越人埋伏?”

    伯嚭忙道:“老臣先前察看时,的确无多少越人,这些人恐怕是我们到后偷偷赶来的,勾践

    这家伙太过狡诈,老臣是个老实人,上了他的当,请大王责罚!”

    伍封和夫差心中都道:“你也算是老实人?!”

    伍封皱眉道:“姑曹的一万兵马不是也在附近么?以军中众多的哨探耳目,姑曹怎会不知道

    呢?”

    伯嚭满脸苦笑,小声道:“大王,臣适才听到越兵说话,其实王子姑曹知道了敌军的动向,

    不仅不带兵上来营救,反而将兵车退到了姑苏山下,将要隘之地让给了越人,越人才会如此猖

    獗。”

    夫差惊道:“姑曹他……,他这是干什么?”

    他们的说话居然又被勾践听到,勾践笑道:“吴王与王子季寿若是有失,姑曹岂非顺理成章

    便当上了吴王?”

    伍封等人脸上变色,互相对望,心知勾践此言也是大有可能,若是王子姑曹真的心有此意。

    后果堪虞。

    夫差又惊又恼,喝道:“姑曹不会如此胡来吧?”

    伍封心如电转,伯嚭与姑曹一向是一党,自不会故意挑拨夫差与姑曹的关系,言语便较为

    可信,若此消息是颜不疑所说,反而信不过。

    伍封小声道:“既然如此,只好设法杀回城中了。微臣等人在前开路,大王与太宰由众侍卫

    护着,在后面紧紧跟随,见微臣车动之时,马上跟上来。”

    伯嚭脸上变色道:“龙伯虽然厉害,但那是文种的二万大军,文种这人足智多谋,比范蠡要

    心狠手辣得多了,我们数百人怎冲得过去?”

    伍封颇有些不耐烦,道:“就算比他再厉害十倍的人,我们也不必怕了他!”

    夫差皱起了眉头,心道:“你虽然身手了得,但面对文种的二万大军,我们硬冲进去,恐怕

    是羊入狼群,自寻死路吧?”

    他虽然有些年老昏庸,却也是久历战阵,知道士气的重要,因而想是这么想,却没有说出

    来,免伤了众人的士气。

    伯嚭道:“老臣暂为大王的车右,只要老臣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大王有损。”

    夫差知道他的剑术高明,心中大慰,对伯嚭的恶感又减了几分,心道:“这人虽然有些奸滑,

    毕竟对寡人还是忠心耿耿。”

    伍封将圉公阳和庖丁刀叫上前,道:“你们二人乘兵车守在大王与太宰的车旁,与太宰一起

    护住大王,无论如何,也不能离了大王半步。”

    二人答应,从吴国侍卫处各要了条长矛,一齐上了车。

    伍封又对鲍兴道:“你将车准备好,我与月儿办完了事,一登上车,你便将铜车驶出。”

    众人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楚月儿却猜到他的心思,将剑插入了鞘中,却将笔管长矛拿在

    手上,向伍封微微一笑。

    伍封从铜车上拔出大铁戟,喝道:“月儿,我们先将勾践擒来!”话音甫落,二人已经飞身

    而起,直向勾践的大船扑去,二人在交手一握,凌空窜去了数丈。

    勾践打听过伍封的本事,早有防备,手一挥,忽地从船舷边冒出数十名弩手,各持连发神

    弩,对着伍封二人。

    伍封暗暗吃惊,他常用弩箭对敌,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就算他和楚月儿的身手再好,这连

    发神弩一弦三矢,咫尺间射来却是绝难躲闪,忙道:“月儿!”伸过手去,不待众弩手向伍封二

    人发箭射来,二人已经转而向后。

    与此同时,勾践所在的大船舱底数十橹齐动,大船疾向泽中划开,周围的大船也立刻向这

    边驶过来,船上黑压压站满了越兵,一个个气势雄状,身材魁梧,多半便是越兵中最精锐的所

    谓“君子之卒”了。。

    伍封二人如大鸟般又飞回来,落在铜车之上,小声道:“小兴儿,向东冲过去!”

    众人愕然,姑苏城在西,为何又要向东冲?

    鲍兴却唯命是从,也不想那么多,伍封既然命他向东,自然是有道理,大喝一声,驱车向

    东。

    铜车一动,夫差和伯嚭的兵车以及小鹿的兵车立时跟了上来,众侍卫早已经准备妥当,众

    车纷纷跟上。

    夫差赞道:“不错,虽然姑苏城在西,但文种的兵马也在西,向东冲出去正好,只要出了越

    人的埋伏,那便好办了。”

    伍封与楚月儿的铜车当先,眼见面前的越兵纷纷拥上来,当先的几乘兵车上,站着的都是

    越兵中的悍勇之士,各持兵器,直扑上前。

    伍封与楚月儿的戟矛齐动,一连将十几名越将挑下车来,越兵这才吓得开始躲闪,周围的

    越人虽多,但怎敌得过伍封和楚月儿等人如狼似虎的一路拼杀,便如一道潜流从人群中划了开

    去,数十乘兵车冲了过去。

    夫差和伯嚭这是第一次见伍封在战阵之上大显身手,见他铁戟展动,直如鬼魅,当者无不

    所向披靡,不仅是他,连楚月儿也是厉害无比,二人暗暗心惊,夫差心道:“怪不得这小子能纵

    横列国,当真是神勇无双,万夫莫敌。”

    伍封刺倒了二十余越将,还顺手从越人战车上拔下了一面旌旗,楚月儿也学他抢了两面旗

    在手。众人杀出了重围,身后越兵纷纷追来,但众人冲出二三里之后,越兵便远远落在了后面。

    伍封叫鲍兴停下车,身后众车也停了下来,伍封让圉公阳点算了一下人手,只见夫差带来

    的百乘轻车只余三十多乘,车上侍卫大多见伤,幸好伍封让鲍兴教过他们剑术,否则这些侍卫

    只怕已尽数被越人杀了。

    伍封命侍卫先行裹伤,略作一下休整,又让庖丁刀上前查探路径,圉公阳听他吩咐,将吴

    王夫差兵车上的旌旗摘下藏好,换上抢来的越兵旗帜。

    夫差奇道:“王弟,为何不乘势冲出去?我们人手不足,万一被越人追上来,岂非大大糟糕?”

    伍封道:“勾践是微臣平生所遇的用兵高手中最深不可测者,换了微臣用兵,前面必设埋伏,

    勾践兵法比微臣高明,我们若往前进,必中越人埋伏。”

    伯嚭不信道:“龙伯怎知道前面一定有埋伏?”

    伍封道:“文种引军在西,若真是想埋伏,怎会轻易让人知道?勾践这家伙诡计多端,西边

    接近姑苏城,城中有不少城兵,太湖之上还有展如的水军,越人想将我们一举格杀,也怕惊动

    了吴军接应,我猜他们定是想逼我们向东,因而将大部分士卒埋伏在东面。”

    夫差问道:“既然如此,王弟为何又要带我们向东冲出来?”

    伍封道:“越兵中最厉害的是连弩兵,这弩箭可怕之极。微臣听说越人的弩兵有三千人,行

    军设伏,弩兵最有用处。我们这么一冲,勾践定会将埋伏在西的士卒火速调往东面,那些弩兵

    更要调来。先前我和月儿假意要擒勾践,实则想看看勾践的虚实,果然他将越人的精锐和弩兵

    埋伏在舟上,此刻恐怕大部分已从水路往东赶来。我们若一路向东,必会到江口沿江折而向西

    回城,这就比不上越人水陆并进之速,到时候越人的千军万马定在江口等着。就算勾践不调大

    军,只要预先埋伏一千弩手在东面,我们便讨不到好了,只怕没有几人能活着回城。”

    夫差长叹道:“前有伏击,后有追兵,我吴国有数万精兵,此刻竟然连一卒也不能用上!”

    伍封叹道:“大王身陷此险,微臣也有责任。勾践如此厉害,再加上范蠡、文种二人的智谋,

    天下间何人能敌?这越国之可怕,远在微臣所料之上。”

    楚月儿道:“夫君,我们是否要回头杀过去?”忽听头顶上有鹰声传来,抬头看了看,见有

    一头大鹰在头顶上盘旋,心道:“若是人人都如这大鹰一般生有双翅,那便好了。”

    伍封哪里知道她的古怪心思,道:“我正想往回杀过去。我们千辛万苦从包围中杀出来,勾

    践恐怕也料不到我们居然又回头,免不了被我们杀个手忙脚乱。不过我们人数太少,只好多等

    一等,让勾践将大军尽数调向东面江口。”

    这次连伯嚭也佩服道:“这是唯一的法子了。龙伯用兵果然不依常规,处处出人意料,神出

    鬼没。”

    伍封道:“事情急矣,大王所赐之‘龙鳞软甲’,微臣这便脱下来,大王仍然穿上,以策安

    全。”一边说,一边解甲。

    楚月儿大急,又不好阻止。

    夫差甚为感动,伸手阻止,道:“罢了,寡人赐出之衣,又再取回穿上,成何样子?天下人

    必笑寡人是吝啬之徒。王弟身着此衣,正好为寡人杀敌。”

    伍封点了点头,又将甲穿好。

    过了一会儿,庖丁刀回来,道:“江口越兵无数,更有不少人源源不绝地调来。”

    鲍兴问道:“小刀没被越人看见吧?”

    庖丁刀笑道:“他们怎见得到我?”

    伍封点头道:“果然不出所料。”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既然我能想到他们在东设伏,勾

    践与文种如何又想不到?我们人并不多,勾践要对付我们,何必调那么多人在江口?这未必太

    合我们的心意了吧,是否其中还有诡计?”

    楚月儿笑道:“我看他是怕了我们那一千袭破越都的天外勇士,夫君用兵如神,勾践定是猜

    不透我们那些勇士在何处接应,不敢大意。他可不知道那些勇士根本未曾踏足吴国之境,早已

    回齐国去了。”

    众人都不住点头,伍封恍然道:“定是如此。”他“哈哈”一笑,道:“勾践虽然可怕,不过他

    也有弱点,就是太过谨慎,太过多疑,日后再与他交战,便以此定计。”向众军喝道:“上车,

    我们杀回去!”先前他十分谨慎,心无把握,此刻被楚月儿一言点醒,立时信心大增。

    铜车当先,众车后随,一路又向西回驶。

    众人见伍封、楚月儿等人胆气过人,毫无畏惧,也大受感染,士气大振。

    夫差看着伍封的背影,忽地想起伍子胥来。伍子胥这人忠义耿直,虽然常在自己面前直言

    无讳,惹人生气,但遇到军国大事,只要有他在,自己便大可放心,想到此处,心中暗叹,一

    时间怅然若失。

    众车行了一阵,伍封忽见前面尘土飞扬,似乎有大军迎了上来,忙道:“这必是越军,我们

    直杀入敌阵之中,让他们措手不及。”

    鲍兴叱了一声,一手执缰,一手提着大斧,战马嘶鸣之中,一车三人当先向前冲了过去。

    前面的人马正是越兵,正想赶到江口,远远也见到一小队人迎了上来,打着越兵的大旗,

    以为是自己人,便未曾有何防备。万万料不到这群人是刚才冲出重围的吴人,越人猝不及防之

    下,被伍封等人撞了入来。

    伍封与楚月儿挥舞着的铁戟长矛,一个攻左,一个刺右,铜车过处,左右的越兵如风扫落

    叶一般,纷纷坠下车来。

    楚月儿忽道:“勾践!”

    伍封抬眼瞧去,只见众车当中有一兵车上插着越王的大旗,喝道:“勾践休走!”鲍兴将马

    疆绳急扯,铜车直向越王勾践所乘的兵车的冲过去。

    车到近前,果然见勾践手持酋矛,神色镇定如恒。

    伍封的铁戟早向勾践刺去,勾践矛尖微挑,击在伍封的戟头上,伍封微觉手震,心道:“这

    勾践的力气不小!”

    勾践面露惊异之色,“嗤”的一声,矛尖如蛇一般游了过来,伍封横过戟身,向勾践连人带

    矛扫过去。他这是一招两用,既格开酋矛,又砸击勾践。

    勾践连忙竖矛挡住,只听“当”的一声剧响,他兵车上的四匹马受不住伍封的神力,嘶鸣一

    声,连马带车后退数步。

    伍封本就力大,练过老子的吐纳术之后,气力日有所增,想不到勾践身为一国之君,不仅

    身有神力,连矛法也格外精奇凌厉,他这种矛法,不在赵飞羽所授给楚月儿的矛法之下。

    楚月儿早将勾践身旁的车右和御者刺下了车,她见勾践的矛法与众不同,大感兴趣,道:“夫

    君,柔姊姊曾说勾践的矛法叫着‘万兽矛法’,号称天下无双,我早想与他比试比试,就让月儿

    来试试。”

    伍封见楚月儿兴冲冲的小脸通红,暗暗偷笑,心想:“这丫头胆大,此时此刻居然要与勾践

    比试矛法。”他笑道:“好吧,勾践就让给你。”

    楚月儿娇叱一声,笔管长矛向勾践刺了过去,勾践见了她的矛法,吃了一惊,二人战在一

    起。

    这时,周围的越兵见勾践被敌人挡住缠斗,纷纷弃下对手,拥了过来。伍封笑道:“慢来慢

    来!”他的铁戟既长且重,挥舞开来,把近前的数名越将尽数挑下车去,众越将见他格外勇猛,

    无不心生惧意。

    楚月儿与勾践拆了十余招,勾践自负力大,不料眼前这小丫头的力气竟不在他之下,矛法

    又十分凌厉,自己丝毫讨不到好去,面色渐渐沉重。

    越国本是古国,非周天子所封。夏代少康的庶子无余被封于此地,带族人百姓披发纹身,

    逐兽垦荒,渐成此富庶之国。勾践的历代先祖身先士卒,在狩猎搏兽、与邻族盗贼之征战中渐

    渐练出了这套“万兽矛法”,这套矛法中包含越人千余年的心血智慧,十分厉害。也有人说勾践

    其实早已经不是无余的后人,而是当地的越族,其祖先是越人中最厉害的勇士,将无余的后人

    逐走,自称越王。

    伍封虽然铁戟展动,与拥上前的越人交手,眼光却不住向勾践看过去,越看越是心生佩服,

    心道:“赵飞羽说越王的‘万兽矛法’天下无双,果然如是。勾践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能与月儿战

    成平手,恐怕在列国诸君中,除了支离益外,便以他的身手为最好!月儿已有很久未曾遇到过

    这样的对手了。”

    交手正紧,忽听吴王夫差正大声喝斥,伍封吃了一惊,回首看时,只见夫差和伯嚭在兵车

    上被越兵紧紧围困,二人挥舞着的手中的宝剑,夫差的王冠不知掉到了何处,一头长发披在了

    脸上,他浑身是血,也不知伤在哪里。幸亏圉公阳和庖丁刀二人的本事不弱,守在兵车之旁,

    挡住了大部分越人。其余的侍卫渐渐被冲得四下散开,各自为战。这一队越兵人数虽然不超过

    三千,但却是越国最厉害的“君子之卒”,极为悍勇,吴国的这些侍卫虽然由鲍兴训练过,毕竟

    时日较短,又常在宫中,少遇战阵,怎是越人的对手?

    伍封见势不妙,道:“月儿,先放过勾践,以免大王有失。”

    楚月儿自从随伍封四下征战以来,从未遇到过勾践这样的矛法高手,正战得兴起,但伍封

    吩咐下来,只好道:“勾践,月儿下次再与你比试!”

    勾践心道:“我只道是生死相搏,原来这丫头是存心与我比试矛法。”听她说得有趣,微笑

    道:“月公主好生厉害,寡人下次怎敢再与你交手?”

    鲍兴猛勒缰绳,铜车向夫差的兵车奔去。

    勾践伸手抹汗,心道:“这丫头好生了得,她一心要与我比试,幸亏伍封这小子心疼这丫头,

    没有插手。这小子的铁戟太过厉害,若是出手,只怕比这丫头凶猛十倍。”

    他的御者和车右都被伍封所杀,无人御车,他一手拾起缰绳,正这么想着,忽然一个巨大

    的人影凌空射来,忙抬头看时,只见伍封从铜车上飞身过来,手中的铁戟当头砸下。

    原来,伍封本要回救夫差,铜车刚刚转过头,心中猛然一动:“我和月儿这一回身,便全部

    陷身于越兵的包围,越兵人数太多,一时间若杀不出去,等文种知道上当后赶来,可就大大麻

    烦了。”来不及多想,瞥眼见勾践如释重负的模样,便飞身跃了过去。

    大铁戟快如闪电,勾践只听呼呼风响,心中大骇:“这小子诡计多端,原来是假意回车!这

    次又上了他的当了!”此刻用矛格挡已是不及,忙向后闪,但这兵车之上,舆间甚小,他情急之

    下,撞向后舆,兵车后舆上无板相挡,他一脚便踏了个空,从兵车上摔了下去。

    只听“轰”的一声,伍封的铁戟下落,兵车被砸了个粉碎,木片四溅,勾践刚刚跃起身来,

    伍封的铁戟已搭在他的肩上。

    勾践只觉手腕一痛,手上的长矛被伍封一脚踢飞,同时一股巨力从肩上压下来,勾践立足

    不住,坐倒在地,眼前伍封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半边的天,勾践心中忽然沁出了一阵寒意,

    面如死灰。

    伍封偷袭得手,暗叫侥幸,便听鲍兴这小子的嘶哑声音大声嚎叫:“擒住了勾践,擒住了勾

    践!哈哈!”

    楚月儿的身法奇快,早已经抢身上来,将勾践腰间的宝剑扯了下来,心忖这人身手高明,

    免得他拔剑相抗,勾践的矛法天下无双,剑术多半也不会弱。

    伍封本以为众越兵见大王被擒,早应骇得魂飞魄散,是以人数虽多也不足为惧,他们怕勾

    践有失,定会弃械投降。谁知道越国军法甚严,若是主将被擒或战死,其部属却活着回去,均

    有罪责,就算不斩首,日后在越人中也抬不起头来。这些“君子之卒”都是越王的宗人或亲随,

    对勾践极为忠心,此刻见勾践被擒,反而奋不顾身,一个个如红了眼睛,士气反而大盛。

    鲍兴大喝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圉公阳等人也齐声大喝:“扔下兵器!降者不杀!”

    但越兵毫不在意,无不作拼死一搏。

    吴国侍卫只剩下不到二十车乘,虽然见擒到了勾践,士气大振,但却敌不过拼死的越人,

    片刻间有三十多侍卫被越人所杀。

    勾践大笑:“哈哈!寡人就算死在此地,夫差你也休想回去!”

    夫差等人暗叫不妙,鲍兴忙从从车上铜车上跳下来,在残毁的兵车上割了一段缰绳,将勾

    践手足牢牢地捆住。楚月儿执矛在周围游走,将拥上来想夺回勾践的越兵挡住。

    鲍兴将勾践扔上铜车,伍封和楚月儿边战边退,上了铜车。

    伍封抬眼向周围看去,只见吴国的侍卫只余下了七八人,越兵层层叠叠,将夫差和圉公阳

    庖丁刀他们的两乘兵车围住,若非伯嚭和圉公阳等人的手段高明,恐怕早已经死于越人之手了。

    鲍兴对勾践道:“快让越人弃械投降,否则就杀了你!”

    勾践笑道:“我们越人只有战死的士勇士,绝无投降的懦夫!你们要杀便杀,寡人不怕。”

    伍封甚是懊恼,铜车向夫差的兵车冲了过去,他与楚月儿一戟一矛,将围在兵车之旁的越

    兵杀出了一道口子,三乘兵车汇在一起,再看四周时,吴国的侍卫早已经尽数阵亡,只余下他

    们三车七人。越兵毕竟怕勾践有失,也不敢过份逼迫,只是围在了四周,不再冲上。

    伯嚭一手执缰,一手握着剑,满脸惊慌,对勾践道:“大王,就算我们被杀,你也讨不到好

    去,与其一拍两散,不如各自回去,可好?大王命越人退开,我们出了围,便将大王放走。”

    勾践摇头道:“寡人虽然落在你们手中,其实你们又何尝不是落在我们越人手中?寡人这次

    起倾国之兵,再施袭吴,本来是大有胜算,不料龙伯诡计多端,使寡人的计谋出了些岔子。不

    过吾子机敏勇忍,有他继寡人之位,越国自会安然无恙,吴国却不同,若是大王死了,王子姑

    曹与王子不疑必会相斗争位,我们坐收渔人之利。寡人虽然不能灭吴,吾子灭吴也是一样。”

    夫差听得心惊,向伍封看了一眼。

    伍封嘿了一声,道:“是生是死,倒也难料。这一战是你们占了上风,不过你们越人虽然厉

    害,却未必能杀得了我和月儿,若是吴王遭遇不测,外臣和月儿便杀出重围,先到越国杀了太

    子,你若有其他儿子,也尽数杀了,看看你们越国还有谁能继越王之位!臣等做其它的事无甚

    把握,但要暗杀一个人,未必不能得手。”

    勾践适才见过伍封和楚月儿的身手,知道他们二人太过厉害,越兵未必能挡得住,脸色变

    了变。

    勾践心忖此战是越人获胜,偏偏自己不小心被伍封擒住,弄得反而被动起来,甚是懊恼。

    正要说话,忽然听得远处草丛中杀声四起,只见一队人从草丛中撞了过来,他们仅一百余人,

    都是步卒,一个个手持短刃,风一般卷了过来。当先二人是两个娇好美女,正是妙公主和叶柔。

    她们身后的四女挥舞着直脊弯刀,杀气腾腾,却是春夏秋冬四燕女。

    伍封见众女身后的人都是府中的倭人勇士,众人手执刀剑,背负弩箭,疾奔而来,伍封心

    中既是吃惊,又有些高兴,对楚月儿笑道:“公主她们多半是怕我在外面拈花惹草,所以带人来

    赶我回家。”

    勾践等人见他这当口还在说笑,无不暗暗摇头,心道:“这小子当真是胆大包天!”

    众越兵凝神看时,见来人极少,又有不少女人,一个个不惊反笑。他们几曾见过女人上战

    场,见众女咤紫嫣红,各具美妍,身穿盔甲,另有其妙曼之态,颇有些神迷意乱,心下的杀机

    不知飞到了何处。

    片刻间,这一队奇兵便冲入了人群,叶柔左手的长剑如一泓碧水般横过,一乘兵车上的三

    个越兵立时跌倒车下,她用剑之术极妙,剑过处只是伤人,却不会使敌人毙命。这些越卒中年

    纪稍长者有不少是她亲自训练过的,看着似曾相识,是以不忍杀之。

    妙公主对越卒却无甚感情,她右手拿着“精卫”宝剑,左手拿着尺余长的“鱼肠”短刀,左右

    手齐展处,刺毙了一乘兵车上的越兵。

    四燕女又与她们二人不同,专往人多处杀去,四口刀便如一片刀网一般,时而已横划竖斫,

    时而穿插交错,只听越卒惨叫连连,四女撞身过处,越兵死伤一片,四女所用的这“四方刀阵”

    凌厉凶猛至此,连伍封也看得心惊。

    那些倭人勇士左右分开如人字形,随着六女杀入来,立刻将越人的重围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越人被这一支突出的奇兵搞得手忙脚乱,再也不成阵形,倭人勇士得叶柔的训练,以攻守相兼

    之术,有的杀人,有的刺马,只听惨叫声、马嘶声、吼叫声交织在一起,越人兵车四下撞着,

    乱成一团。

    伍封哈哈大笑道:“迎上去!”铜车前冲,伍封和楚月儿一戟一矛当先开路,越人纷纷坠车,

    不一会便与叶柔等人汇聚在一起。

    伍封赞道:“公主、柔儿,你们与雨儿她们来得到是时候,再晚一会儿,说不好你们便要当

    寡妇了。”

    叶柔嫣然一笑,向倭人勇士下令:“上车!”

    四周多有空车,众人一边战着,一边有九个人从地上各拾长矛上车,上了车的人又在周围

    掩杀,助余人上车,众人九人一组,分次第夺车,一阵间便夺得了十余乘兵车,尽数站在兵车

    之上。

    伍封见他们的所行所为深合兵法,知道是叶柔精心训练的功劳,又赞道:“他们第一次临阵,

    居然能如此齐整,柔儿本事了得!”

    夫差看得目瞪口呆,赞道:“王弟府中的家人原来也是训练有素。”

    妙公主手捏着一条长矛站在车上,问道:“夫君,月儿,你们未伤着吧?”

    楚月儿笑道:“没伤着。”

    叶柔见众人都上了车,道:“龙伯,快杀出去!”

    伍封笑着举戟喝道:“大王小心,我们回家吧!”铜车在前,十余乘兵卷过了越人的包围,

    向西狂奔。

    众越兵此刻缓过神来,见伍封的援军毕竟不多,便大喝着追了上来。

    伍封、楚月儿、妙公主与叶柔护着夫差的兵车在前,四燕女等人断后,见越兵离着他们不

    到四十步,紧追不舍。

    妙公主娇声叱道:“哼,这班家伙倒认真得紧,竟然不知死活地追来!”

    伍封笑道:“他们的大王落在我手上,若不猛追,回去只怕文种会斩他们的头。”

    叶柔等人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伍封的车上捆着一个人,妙公主道:“夫君,这人是越王勾

    践?”

    鲍兴一边赶着车,一边笑道:“这人先前是越王勾践,被龙伯擒来后,只要一过小兴儿的手,

    便改名为‘大棕子’了。”

    便听替妙公主赶车的那人道:“这绳子胡乱捆着,甚是粗糙,一看便知是你这粗鲁家伙的手

    势,当真是没甚长进!”

    鲍兴一听是小红的声音,惊道:“原来是小红,咦,先前我怎未看出来?为夫手艺马虎得紧,

    扎马缰绳惯了,捆人便不大擅长,回去还得向你学学,将勾践再捆上一次试试。”

    楚月儿忙道:“不成,回去我还得与他比比矛法。”

    小红笑道:“那就在小兴儿身上试试捆人的功夫好了!”

    鲍兴惊道:“小红,你不是想着法儿要捆为夫吧?”

    伍封等人大笑,勾践在车上暗暗叹气,心道:“这小子倒真是有一手,连府上的姬妾家人都

    悍勇无比,临危不惧,如此身手高明又斗志昂扬之兵,倒真是难以对付!”

    叶柔看着身后的追兵,叹道:“这些家伙大多是柔儿训练过的,这么穷追不舍,看来只好杀

    几个了。”一边说,一边从背上取下了连弩。

    伍封从铜车的舆座下取出了他和楚月儿的连弩,先前一直在包围之中,怕伤了自己人,一

    直未敢用,此刻只好用弩箭将追兵阻住了。

    伍封见叶柔脸上有不忍之色,便道:“看在柔儿面上,不要射人,专射兵车的战马就行了。”

    众人闻声弩箭齐发,立时间战马的嘶鸣声大作,战马中箭负痛,四下狂奔,有的还折而向

    后,直向越兵队中撞去,追兵大乱,待众人各射了十余支箭出去后,追兵已是远远路在了二百

    步之外了。

    半个时辰之后,尾追的越兵便再也看不见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1执我仇仇,亦不我力:出自《诗经·小雅·节南山之什·正月》。

    2大棕子:春秋时期并没有棕子,棕子是战国后期才出现的东西。因是小说,所以口语中没有局限于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