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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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吴都城处处小桥流水,河道纵横,虽然同在江南,与楚地之城大不相同,因城外有姑苏

    之山,是以习惯称为姑苏城。

    伍封见众吴臣不敢多话,都闷闷地前行,便问王孙骆道:“大行人,在下今日进城,是否要

    先去拜见大王?”

    王孙骆道:“大王已传下旨意来,说大将军远来辛苦,先到府中休息,明日再进宫去。”

    伍封问道:“不知大王赐何处府第给在下呢?”

    王孙骆面色有些尴尬,道:“这个,大王本来将令尊原来之府等赐给了大将军,但此府残旧,

    大将军居之有些不妥,在下已在城东专为大将军觅了一处府第,虽然小了些,却甚是齐整。”

    颜不疑故意道:“原来大王又另赐了它府给大将军。”

    王孙骆道:“此事大王还不知道,在下正拟明日进宫禀告。”他自然不敢说吴王另有旨意,

    以免被颜不疑捉出痛脚,说他假传王旨。何况西施的香车在旁,此女是吴王的心肝宝贝,自不

    敢当着西施撒谎。

    伍封故意道:“既然大王未曾下旨换府,在下便得搬入伍府才是,另移它居岂非违背了大王

    旨意?”

    王孙雄在一旁道:“大将军身份尊贵,自然要住得好一些才是,先入新居,大王绝不会怪罪。”

    伍封摇头道:“为人臣者怎能违旨而行?”

    胥门巢道:“大将军就算不嫌府中破旧,也得为二位夫人着想。二位夫人一个是齐国公主,

    一个是楚国的公主,那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无比,住得不好,我们吴人岂非得罪了大国?”

    伍封故作讶然道:“这就有些奇怪了。在下今日刚入这吴都城,各位便千方百计劝在下违大

    王之旨,是否存心要加害在下呢?”

    众人脸上立现尴尬之色,展如道:“不瞒大将军说,眼下伍府之中有人住着,一时间未来得

    及搬出。”

    伍封笑道:“原来如此,未知大王是何时下旨,将伍府赐给在下呢?”

    王孙骆道:“这个……似乎有一个多月了罢。”

    伍封勃然大怒,道:“有月余时间,就算是金山也搬走了,这人定是赖着不走了。什么人如

    此大胆,敢公然违背大王的旨意?”

    胥门巢叹了口气,道:“住在里面的是太宰之子伯乙。”

    伍封怒道:“哼,太宰是怎么管教儿子的?他的次子伯南在我们齐国为盗,化名叶小虫儿,

    杀人抢掠,害人无数,不料其幼子也敢霸占他人府第,这与盗贼何异?何况他连大王的旨意也

    敢不从,莫非想叛逆造反?”

    众人中除了颜不疑和任公子之外,都不知道伯南之事,无不骇然。

    颜不疑假意劝道:“龙伯勿怒,伯乙之事太宰未必知情,叛逆造反也未必。”

    任公子也道:“或是伯乙不知龙伯来得这么快吧。”

    众吴臣也纷纷出言,无非是怕双方闹得太僵了不好。

    伍封冷笑道:“在下今日是第一次入吴都,才知道大王之旨,原来在你们这一干大臣眼中视

    若儿戏,未知你们所领之禄是否大王所赐呢?”

    颜不疑和任公子暗赞伍封言辞之锋,众吴臣忽想起西施的香车在一旁,若是此言由她传到

    了吴王耳中,恐怕是大大的麻烦了,立时脸上变色,再不敢出言。

    伍封喝道:“小刀、小阳!”

    庖丁刀和圉公阳下车上前,躬身道:“公子请吩咐。”

    伍封道:“你们二人先到伍府,告知伯乙从速搬出府外,今日务要搬走。若是他们拒不搬迁,

    休怪我无礼!哼,在下平生杀贼无数,也不在乎多几个目无君长的贼子!”

    庖人刀和圉公阳问明了路径,飞车去了。

    众吴臣见他满脸杀气,不敢再说话,默默地跟着他往城南的伍府而去。

    快到城南之时,却见庖丁刀和圉公阳一车跑了回来,二人鼻清脸肿地上前,哭丧着脸道:

    “大将军,那伯乙不仅不肯搬,还动手打人!”

    庖丁刀向伍封使了个眼色,伍封便知道他们是故意让人打在脸上,否则以他们的身手,怎

    会这么灰头灰脸地回来。

    颜不疑和任公子猜知这二人是故意让人打伤,心中暗笑。颜不疑故意道:“这就有些过份了!”

    众吴臣也觉得伯乙太过嚣张了些,伍封好歹是大国贵人,齐楚两国之婿,连吴王也不敢轻

    易得罪他,伯乙居然公然将他的从人打伤,委实有些不知轻重。正思怔着,便觉一缕寒意从伍

    封身上弥漫出来,沁在身上,恍然有刀剑近身之感,无不悚然,谁都知道伍封动了杀机,居然

    连他们这些人也能感觉到。

    便听妙公主怒哼了一声,楚月儿柔声道:“夫君,这伯乙连我的近侍也敢打,一阵间我便杀

    了他,好不好?”

    她语气虽柔,但众吴臣听在耳中,无不心中凝然。虽然他们看不清铜车帏中人的面目,但

    从微带楚语的口音中,都猜得出这是楚国的公主,显是也发怒了。

    伍封知道楚月儿向来说齐语,此刻故意这么说,那是暗中表露身份,借以造势。此女和妙

    公主一样,向来不识诡诈,这定是其身边的叶柔所教了。叶柔足智多谋,最知道心理战术之妙,

    只让楚月儿发一句话,立时让众吴臣想起了伍封身后的齐楚两个大国,心中生出惧意。

    这也是迫不得以的事,伍封一路上与叶柔商议,知道吴王夫差与伍家有旧怨,大仇人伯嚭

    又权倾一国,此次到吴国来,不免危机重重,稍不小心便会被人所害,是以非得以雷霆万钧之

    手段立威,以警吴人不可,更可让吴王夫差知道他们的厉害之处,免得他再生恶念。

    本来已过了王宫,但西施的香车却一路跟随,想是也来看看伍封如何收回府第,众吴臣面

    面相觑,暗暗替伯乙叫苦。

    伍封道:“月公主,看在太宰面上,还是饶他一命吧?何况这是吴国地方,一切还待有司依

    吴律处置。”

    楚月儿道:“既然夫君为他求情,便饶他一命。”

    伍封先叫让庖丁刀和圉公阳自去车上休息疗伤,道:“一阵间柔儿、平兄、小兴儿随我去教

    训他便是,余人在一旁安坐。”命鲍兴御车径往前行,片刻间便到了城南伍府。

    只见伍府门户大开,一个肥肥胖胖的家伙带了百余名家将左右排开,守在门前。门两侧的

    高墙之后各站着二十余人,手上张弓搭箭,对着伍封等人的来路。

    周围的闾里矮墙之后有许多百姓正看着,巷间也有不少人探头探脑。

    伍封在门前停住了马车,喝道:“谁是伯乙?”

    那胖子哼了一声,道:“本公子便是了,你就是那伍封?”他神色极为傲慢,显是未将伍封

    放在眼里。

    王孙雄想驱车上前,被伍封拦住,伍封道:“这家伙想用箭矢伤人,司空不可上前,免被他

    伤了。”

    伯乙这才发现伍封的马车之后有众多大臣随行,连王子不疑也在其中,忽又见一乘香车远

    远停着,认得出是西施的马车,心中大吃了一惊。

    伍封不敢再多说,怕伯乙不成器,真的厚颜搬走,那便不能动手以向伯嚭施以下马之威了。

    冷笑道:“好个伯乙,不仅违背大王的旨意,今日还想以箭矢加害西施夫人和一众大夫贵人。在

    下便先将你擒下来,交有司处置!”话音未落,左手在车轼上轻拍,早已飞身而起,一脚踢翻了

    一个家人,借力向左手高墙上飘身上去,剑光闪处,立时有三四个弓手跌了墙来。

    便在此时,铜车锦帏掀动,楚月儿也飞身出来,她的身形比伍封更为轻盈飘逸,如同彩蝶

    翻飞一般,上了右手的高墙,“映月”宝剑如飞,将数人刺了下来。

    周围众人见二人如云般飞起,大袖展动如翼,身形既美,出剑又快,在凛冽寒风中御风而

    行,转折自如,恍如仙人下凡一般,齐声喝彩,连那一众吴臣也惊叹不已。

    其实两侧高墙上的弓手站得高些,自然看得较远,早认出车队中有诸多吴臣,在伍封和楚

    月儿飞身上墙之前便收了弓箭,恐怕万一不小心伤了大夫贵人,死罪难逃,但他们还来不及弃

    弓,便被伍封和楚月儿剑斩落墙下。

    这时,平启和鲍兴也冲入了人群,叶柔带着四燕女也闪身到府门之前,只见剑影刀光闪动,

    片刻间已有数十人倒在地上。

    伍封这班人都是久历战阵的好手,不仅武技高明,格刺经验也极为丰富,那些家人手上虽

    有武器,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吓人而已,人数虽多,怎比得上这几个如同饿极了的下山猛虎?一

    时间哭爹叫娘,四下奔逃。

    不料妙公主也感手痒,带着庖丁刀、圉公阳各站了一方,守住四逃之路,虽然每一方只有

    一人,但谁也逃不过三人的刀剑布钺。

    真如迅雷疾电一般,片刻间墙上的弓手尽数跌下,伍封与楚月儿又飞身下来,抢进人群,

    剑光霍霍,与众人一起将伯乙的家人刺倒。

    那伯乙自小养尊处优,几曾见过这般手段?早吓得魂不附体,转身便向府内奔逃,却听头

    顶风响,伍封如大鸟般从头顶飞过,站在身前。

    伯乙大骇,一剑向伍封刺去,伍封侧过了身,手起一拳砸去,伯乙脸上立时如染房般开了

    花,还未及叫出声来,伍封底下一脚踢在他右腿膝盖之上,骨碎之声连一众吴臣也听得清清楚

    楚,伯乙跌出了两丈多远,惨叫了一声,立时晕去。

    此刻那一百多家将尽数倒地,楚月儿等人都知道此战纯是立威,并非真要杀人,是以人人

    都手下留情,只是伤人,未损一人之命。等战事结束之时,众女早以收好兵器,各回车中,连

    庖丁刀和圉公阳也退上了车,场中只有伍封、平启和鲍兴三人站在那一班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家将中间。

    众人在一旁看着,连颜不疑也变了脸色,想不到伍封仅仅数人动手,便使得对方全军尽墨,

    纷乱之中,连众女何时退回车上也未看清,当真是少见的训练有素。

    伍封插剑入鞘,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见上面写着“伯府”二字,飞身而起,将牌匾摘

    了下来,顺手扔了出去,平启哼了一声,剑光闪动,那块匾落地之时,已成了四块木块,最妙

    的是四块迭在了一起,大小刚好一模一样。众人见平启这种剑法,又吃了一惊。

    任公子心中暗跳,这平启的本事他深知底细,想不到他成了伍封的家臣后,如今的剑术高

    明至此,比起那“大漠之狼”朱平漫也差不了多少!

    这时颜不疑和任公子才走上前,眼中露出嘉许和敬佩之色,颜不疑道:“龙伯当真是厉害无

    比,非常人所能比拟。这些人冒犯了龙伯,还请手下留情,饶过他们一命。”

    伍封笑道:“在下都留了手,未伤一人之命,他们人多势众,又埋伏了弓箭,在下只是为了

    自卫而已。这个伯乙怎么办?”

    任公子道:“伯乙虽然不成器,毕竟是太宰最痛爱的幼子,不如……”,话未说完,便见一

    车飞也似赶了来,车上人一路大呼道:“大将军手下留情!”

    颜不疑微微一笑,小声道:“伯嚭来了。”

    车到尽前,便见那伯嚭浑身灰尘,满头满脸都是汗,头上的弁冠也歪到了一边,甚是狼狈。

    伯嚭虽见西施的香车在一旁,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马车径冲而过,到了近前,伯嚭跳

    下车来,口中道:“大将军手下留情!犬子有得罪之处,便由伯某陪罪便是。”踉踉跄跄地抢到

    伯乙身边,见他满头满脸是血,死活不知,登时吓得脸上变色。

    伍封见这大仇人气极败坏地样子,大感痛快,顾作歉然之状,道:“令郎公然违抗大王的旨

    意,不仅不搬出府,居然还以兵刃相抗,欲加害在下,这是西施夫人和各位大人亲眼见到的,

    可怪不得在下。”

    任公子道:“太宰,令郎的确冒失了,不仅违抗大王旨意,还派出弓手以箭矢对准了西施夫

    人和各位重臣,委实有些无法无天!”

    伍封道:“在下怕他们乱中失手,万一箭矢射上了西施夫人的香车,恐怕是灭族之祸了!在

    下情急之下,只好出手伤人,看在太宰面上,在下未敢用剑,只是一拳一脚打倒了他,免他惹

    出更大的乱子,不过在下也未用大力,否则他性命必然难保。”

    一干吴臣也都上前,纷纷道:“此事的确怪不得大将军,是令郎太过孟浪了些。”他们纷纷

    出言自有其原由,一是伍封这雷霆万钧的手段令他们大生惧意,不敢得罪,二是西施远远在一

    旁瞧着,伍封捉住了伯乙违旨的痛脚,极为在理,谁也不敢当着西施之面说伍封做得不对,三

    来适才伍封大施毒手之时他们都眼巴巴瞧着,谁也不敢阻拦,此刻若说伍封不对,伯嚭定会怪

    他们未能保护其子了。

    伯嚭毕竟是个官场老手,这时见伯乙性命倒是无碍,定下神来,道:“乙儿自小有些疯疯癫

    癫的,行事莽撞得很,今日真是大大的得罪了大将军,该有此报!”

    他这人老奸剧滑,不说伯乙违旨,只说他得罪了伍封,是怕伍封定要追究其罪责,将事情

    闹得太大。

    其实伯乙霸居伍府不搬,伯嚭并非毫不知情。只是自忖伍子胥死后,自己在吴国日益势大,

    连吴王夫差也常要看他的脸色,若执意不搬,夫差怎也不会为这种小事而怪罪于他。何况连伍

    子胥也被他大施手段害死,伍封年纪幼小又能有何能为?虽然伍封眼下名头极响,但他是在齐

    国立功,多半是仗着是齐君女婿的身份,未必如传言般厉害。若是他住进伍府,在吴民心中便

    恍如伍子胥又活了转来,只有迫得他乖乖地另迁府第,一则刚入吴便受挫,二来让吴人看看他

    的窝囊,大失威信。

    万万料不到伍封与其父大不相同,其父忠心耿耿,虽然在政事兵法上足智多谋,但不擅权

    诈。适才伯嚭听伍封几句话,便知这人与其父大不相同,不仅心计厉害,而且一旦抓住了理,

    便天不怕地不怕,这种不怕惹祸的主儿是最令人头痛的了。

    伍封知道伯嚭言下之意,道:“令郎得罪在下是小事,无非是打了月公主的近侍而已,月公

    主一怒之下,本想杀了他,幸亏在下劝止。不过他违背大王的旨意,又以箭矢欲加害西施夫人

    和一干重臣,这件事就不能不追究了!”

    伯嚭心中暗暗叫苦,心道:“为何此事偏偏让西施见到呢?”若西施不在,众吴臣自不敢得

    罪他,多半会出言缓解,即使是颜不疑也会为伯乙脱罪,但此刻西施仍在一旁瞧着,谁也不敢

    乱说。须知天下之事,面对面说上百遍千遍,其效果多半及不上枕边一言。众吴臣谁也不敢乱

    说一句稍嫌不忠不义的话,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若有片言只语入了夫差之耳,那还得

    了?

    伯嚭忙道:“此事伯某定会追究,但总得听听乙儿之言才知原由,此刻他伤重昏沉,怎能以

    片言便说他……”,恰在此时,那伯乙哼了一声醒来,大声呻吟。

    伯嚭心中暗骂:“这狗东西要昏就多昏一阵,偏偏此时醒来,真是不知死活!”他情急之下,

    不免冤枉了伯乙,这是昏是醒又怎由得伯乙说了算?

    伍封心中暗笑,正色道:“太宰此言就不对了,莫非在下会冤枉了令郎?就算太宰不了解在

    下的为人,这里众多贵人,有王子,有司马,有大夫,难道都会冤枉令郎?就算太宰连他们也

    信不过,总信得过西施夫人了吧?不信太宰便去问问西施夫人,再问问令郎,看看我们这些人

    是否说了假话?”

    伯嚭忙道:“伯某哪有此意?伯某自然信得过西施夫人和各位,伯某只是……,嘿,这小畜

    生当真能惹祸!”

    众人暗赞伍封厉害,言辞锋利之处不下于他腰中的宝剑,妙公主三女在车中听见夫君或未

    来夫君撼三寸不乱之舌,处处进逼,以伯嚭之老奸巨猾,也被弄得狼狈不堪,早已笑成一团,

    只是苦忍着不敢笑出声来。

    王孙骆是大行人,向来能言善辩,人缘也好,出言道:“大将军,不如在下等人作个保,先

    让太宰带了伯乙回府治伤,日后再追究此事。”

    颜不疑道:“伯乙固然是有罪,但有司治罪也要细问其详,此乃问案之法,不过这人身上有

    伤,一时也问不出什么话来,有大行人作保,不怕他畏罪潜逃。”

    众人纷纷出言,或担保,或劝解,不一而足。

    伍封点头道:“在下本非吴官,自不好定夺,在下本想给各位面子,但眼下西施夫人在旁,

    最体王意,在下须得向夫人请示才行。”

    他走到西施香车之旁,恭恭敬敬施礼道:“夫人,伯乙违旨害人之事,外臣不敢处置,请夫

    人示下。”

    一众吴臣见伍封行事漂亮之极,又谨慎守礼,立时对伍封另眼相看,知道他不仅剑术厉害,

    又极懂官场规矩,请示西施之举连他们一时也未能想到,这人小小年纪却知道其中的奥妙,无

    不佩服,也纷纷上前施礼请求示下。

    伯嚭先前担心其子安危,在西施身旁驱车而过,那是大为失礼,与伍封相比之下,简直是

    大失体统了,一念及此,伯嚭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上前叩拜车下。

    西施轻笑道:“妾身只是妇人,不知道国家大事,国有司寇掌律,此事理当由任司寇处置。”

    众人都向任公子看去,任公子道:“既然夫人发下话来,微臣便自行决断了。伯乙受了伤,

    既有大行人作保,便先由太宰领回府中治伤,伤愈之后自行到微臣的司寇府中,听候审断。夫

    人,微臣这般处置可好?”

    西施道:“当与不当,非妾身所能断定。妾身出宫已久,也该回宫了。”

    香车打回,二十余乘车跟上了去,伍封只听车内环佩轻响,风中香气隐然,得车去得远了,

    众人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伍封道:“太宰,府中诸物如非旧有,则请尽数搬走,在下今日便要搬入府中。”

    伯嚭哼了一声,道:“些许物什,便送给大将军好了。”

    伍封不悦道:“太宰这么说,岂非当在下为了贪图府中财物,才会如此?在下虽然未必如太

    宰之富,也不想要令郎的东西,请尽数搬走,否则在下只好堆出府外一把火烧了,到时候太宰

    面上也不好看。”

    这一番功夫,伯嚭早知道伍封这人极不好惹,怕将事闹得更大了,忙道:“既然如此,伯某

    便令人搬走便是。”

    他先带了伯乙回府,延医诊治,吩咐府内人火速搬走府内诸物,伍封等人的大队车马便在

    府外等着,无一人入内。

    那一班吴臣心中无不暗叹,知道姑苏城从此便多事了。伍封进城第一日,便将伯嚭之子打

    得重伤,弄得伯嚭下不了台。这么一闹,伍封与伯嚭那是公然为仇,日后定然有连番明争暗斗

    了。

    颜不疑和任公子留在最后,二人看着伍封,眼中都满带笑意,伍封忽然大悟,小声问道:

    “西施夫人今日恰好撞上,此事是二位的安排吧?”

    颜不疑道:“这都是师兄的主意。”

    伍封佩服道:“任公子果然手段厉害。”

    颜不疑笑道:“大将军也厉害哩,伯乙膝骨尽碎,就算扁鹊再世也治不好他这条狗腿,日后

    就算能勉力行走,也不能如常了。”

    伍封笑道:“颜兄的眼力厉害得很!”

    颜不疑道:“展如素有‘水蛇’之称,水性之高还胜过徐乘,在吴国名列第一,不仅能潜入

    水中一柱香时,还能在水中使矛,其‘断水之诀’是其先人所创,在下从展如处学来,又转教

    市南宜僚。大将军后日与他相试,未知胜算如何?若无取胜把握,在下设法取消了此事。”

    伍封笑道:“颜兄放心好了,并非在下夸口,在下的水中剑术还胜过陆上,就算是真正的龙

    伯前来,在下也不怕他。你们尽管将全部家产押了上去,大大地赚伯嚭一笔,让他比今日还要

    心痛。”心道:“原来断水之诀是展如家创。”

    虽然颜不疑和任公子佩服他的本事,但毕竟未亲眼见识过他的水下功夫,似信非信地看了

    他良久,才点了点头,一起离开。

    众官走后,忽听人声嘈杂,不少庶民涌到伍封的车前,纷纷道:“龙伯真是伍相国之子?”

    伍封点头道:“在下离开吴都五年,今日重回故居。”

    众人齐声欢呼,又有人小声道:“伯乙一向在城中横行霸道,龙伯今日可是大大地为我们出

    了一口恶气。”

    一人道:“伍相国有扛鼎拔山之勇,经天纬地之才,龙伯神勇无双,果然有伍相国的本事!”

    又一人道:“伍相国是潮神在世,生子自然是龙伯,看来是天佑我们吴国,才有这父子柱国

    之臣。”

    有人叹道:“上次越人入寇,焚吴都之台,连太子也亡于国事。现有龙伯守国,我们还怕什

    么越人?”

    另一人道:“当年吴国灭越,本当杀了越王勾践,谁知伯嚭收了越人的金帛美人,竟唆使大

    王饶了他,才有现在的祸患!”

    还有一人笑道:“小人看龙伯便是伯嚭的对头,第一日来吴都,便将伯乙打了,还弄得伯嚭

    狼狈不堪。”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十分兴奋,伍封心中甚是感慨,虽然父亲去世五年,吴民仍然牢记在

    心,敬重万分。那伯嚭权势虽大,在吴民心中却是恨之入骨。

    伍封见远远还有许多人向他跳跃挥手,被人欢喜热爱的程度还胜过他在齐国临淄之时,心

    中甚是感动,向众人不住地挥手。

    他身高一丈,雄壮英伟,气势极为勇武不凡,吴民无不心折,齐声欢呼良久,才渐渐散去。

    妙公主等人也都感到了吴民的热情,恍然回到了邑地莱夷一般。

    两个时辰之后,府中才空了出来,伍封等人进入府中,各自安顿。四燕女带着众女打扫后

    院,为伍封和二位夫人、叶柔铺陈房间;平启安排府中的禁卫职司;圉公阳掌管车马兵器;庖

    丁刀带着庖人医人女乐各入其室,准备膳食;鲍兴出外购置从人用物、掌管金帛宝货;小红喂

    养带来的信鸽,安设鸽室。各人甚是忙碌,不过并无乱处。

    伍封对自己的旧居熟悉得很,见其中变化不大,带着妙公主、楚月儿叶柔到各处细看,忆

    起旧事,当真是思绪万千,不一而足。众女见这座府第与齐国的两处府第都不相同,最不同处

    便是府中居然有一条两丈余阔的水道连在府外,水道之上有小桥数处,水道中还停着小舟,可

    乘十余人,水道往府墙处是月牙般的水门,以铜栅相隔。

    妙公主十分好奇,道:“这水道通向何处?”

    伍封道:“可通到城内胥水,转入外河,一直可到笠泽,天暖后我带你们乘舟出去玩。”

    晚饭之时,庖丁刀大施妙手,为伍封等人奉上了其绝妙的菜肴,吃得众人赞不绝口,连叶

    柔也忍不住喝了些酒。

    当晚夫差派了一个宫中寺人来问候伍封和两位公主的起居,虽然来的只是个小小的寺人,

    伍封却对他甚是礼遇,还赏了他若干东西,知道他回宫之后定会在夫差面前大加誉美之辞。夫

    差这人最信谗言,伯嚭定已入宫大诉其苦,抵毁自己,是以非得用些手段不可,不过今日有西

    施在旁,夫差也会知道发生了何事,如果西施与伯嚭是一伙,任公子便不会故意安排让她看今

    日这场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