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汲水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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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大早,伍封便带人出发,当晚赶到了夷维城中。鲍宁早就九名死者的尸首收敛入棺,

    晏府中人是伯南所招,倒并非贼众,知道晏安竟是叶小虫儿时,无不骇然。

    伍封在玄菟灵的法师府上过了一夜,从法师府上调了几个精明人手到晏府主事。他故意在

    夷维城多留了数日,才引军转而北向,半日后便到了新建的林营城。只见林营城果按冉雍所定

    之制,城方五里,墙高六尺,虽然不怎么能御兵,却修得十分齐整,里面闾里完备,族庙宗祠,

    仓廪府库无所不备。

    满饰箭得报大喜,接出城来,大声道:“大将军,你来得正好,如今夫余贝和东屠苦在山中

    建了一座镇城,离我们极近,小人族兵已撤,城又是新建,正怕他们来抢粮,大感烦恼!”

    伍封笑道:“长老尽管放心,如今莱夷三盗俱灭,这夫余贝和东屠苦成不了气候,我怎会放

    过他?”小声对满饰箭道:“这几天我便先灭了夫余贝和东屠苦,夺了镇城。眼下正是用兵之时,

    先勿泄露消息。别看我的士卒今日才到,但对镇城之谋早已开始了。”

    满饰箭讶然道:“这几日从镇城有不少东屠人和夫余人逃了出来,我也懒得去问,不知山中

    出了何事。”

    平启将灭了叶小虫儿的事告诉了满饰箭,满饰箭十分佩服,笑呵呵地引大军进城,平启将

    携来的伯南和田炳二人的人头挂在林营城的北门示众,写明“恶贼叶小虫儿”六字,已警摄山中

    盗贼。

    满饰箭还未搬入城宰府中,正好给伍封等人暂住,作为军中指挥之所,满饰箭又拨了数十

    族人来作仆佣侍婢。那些派出去的东屠夫余二族亲卫军士早已陆续带了众多族人先到了城中等

    着。

    当晚伍封设宴,将满饰箭与族中长辈请来,以女乐娱之,满饰人见伍封平易近人,虽然是

    莱夷的主人,与大家身份有天渊之别,却与他们称兄道弟,毫无架子,无不脸上生辉。

    迟迟最惯这种事,被伍封任以女主人的身份向诸宾敬酒,笑语嫣然,将这些满饰族人哄得

    极为高兴。何况他们是山中粗人,几曾见识过来自齐国都城的歌舞丝竹,宴饮大乐,无不尽兴。

    次日,又有不少人从镇城逃了出来,伍封带了几人来问,原来是两次的残兵逃回城中之后,

    果然如叶柔所料,夫余贝等人疑神疑鬼,杀了不少人,以致人心惶惶,至于汲水之道却无人能

    知其源。

    派出去的东屠夫余二族的私卒尽数回来,带了不少东屠族和夫余族的人来,这都是被夫余

    贝和东屠苦胁至镇城的族人家属,伍封先安置他们在城中暂住,未时派出遁者按田力绘制的图

    本分为两队入山,寻觅镇城的汲水之源。

    这些遁者果然厉害之极,次日一早天未亮时回来,巫金道:“那条小溪在东侧的山中,有一

    百贼子分作两队,日夜来回巡查,不过这些人懒散之极,未料到有人打水道的主意,被我们找

    到一处地方,旁边有一条干涸的溪水之道,不入镇城,应当是下手的地方。”

    伍封将众人大大褒奖之后,命他们先去睡觉,晚饭之后随他动身。然后将众将叫至大堂一

    同议事。

    伍封道:“如今夫余贝等人据守镇城,我们若往主城,他们说不定会予以截击,就算他们由

    得我们回主城,等我们大军南下,他们抵挡不住便会向南逃窜,南下有林营、夷维、格道、博

    城四城,他们随便入一城便足以扰民。是以万万不能等赶到了主城再行动手。如今春暖水温,

    徐乘的水军只怕也早已出动,我们必须赶在徐乘从海上攻入莱夷境内前动手,是以我想这两日

    攻打镇城。”

    平启道:“敌众我寡,我们兵士虽强,却只有千人,敌军有五千左右,又驻守山城之中,有

    些麻烦。”

    伍封道:“眼下镇城人心骚乱,贼众和两族之人心不能附,必可趁乱攻之。我军是获胜之师,

    士气正旺,贼众却是心胆已寒,士气低落。颜不疑和市南宜僚以为我会先回主城,再行攻城,

    我偏要杀他个措手不及!何况敌军眼下既无兵车,战马也只有二百余匹,若想强攻也不大可能。

    此战是攻心为上,若能将敌人吓得弃城而逃便够了。”

    众人一起点头,伍封当下带了分派众人。

    先让鲍宁带二十人饶道山中,赶到王屋城,请玄菟灵带军南下,守住镇城北面的归路,又

    让田力带人书简千枝,上写“降者不杀,从贼不杀”八字。

    晚饭之后,伍封带着大军出发,子时之前赶到了镇城之下,乘黑夜在镇城南门外三百步处

    扎下大营。黑暗中设帐三百,遍插旌旗,又堆火五十,列鼓三十,将二百兵车列于营前。

    伍封趁黑在大帐中传令,命平启率三百骑兵带数日之粮,即刻出发,饶到镇城北面的山中

    埋伏,与玄菟灵南下的兵马汇合。若是城中有乱,颜不疑等人必会驱两族之人在前,贼众在后。

    等镇城之人从北门四逃之时,用连弩射杀敌人,敌军大溃时才杀出来,放过两族之人,专攻带

    甲之贼。

    鲍宁即刻带五十人出发,多带箭矢,携田力所书的张简捆于箭矢之上,潜入西侧山上,以

    连弩将竹简射入城中。

    伍封道:“我与月儿、柔儿带着遁者和女队入山,断镇城汲水之道。颜不疑为人多谋,身手

    又好,若知道我不在营中,说不定会偷入营中来掳人,招兄天生夜眼,正好守营,晚间一定要

    小心。”让招来带着大军谨守营中,田力和四燕女保护妙公主、迟迟和田燕儿。

    伍封吩咐招来等人道:“两个时辰之后,你们便将火堆全部点着,击响战鼓,鼓声一停,便

    让东屠和夫余两族之人呼叫,分作数队,每日轮流。”

    诸事安排妥当,伍封与楚月儿、叶柔带着遁者和女儿营各带好数日干粮,悄悄入了东面山

    上,转到了镇城之侧,遥望下去,这时大营中还未点火击鼓,城中毫无防范,一片漆黑。

    伍封等人先找到山中水道,沿水道而行,到了一处,果见溪旁有一条干涸的溪径,便埋伏

    在溪旁林中,静等巡查水道的贼子。

    卯时还未到,便见五十人各执火把,缓缓沿水道而来,叶柔和众遁者将连弩拿了出来,以

    防有人逃走。

    眼见这五十人懒洋洋地经过面前之时,林中众弩齐发,这些贼子怎料到会有人埋伏,便听

    惨叫声不绝,待一阵弩箭射完时,五十人大多已被射死,虽有几人逃逸,却又被伍封和楚月儿

    一一射倒。火把扔了一地,只见火光之下,溪水尽红。

    伍封等人出了林,先将火把拾起来,堆于石后成为火堆,从林中砍了两根大树横在溪上,

    然后搬来大石堆在树旁水中,再用树枝、碎石无数堵塞了水道,挖开两条溪水之间的土石,将

    水引入干涸的水道之中,那一条流往城中的溪水立时断了水流。

    伍封笑道:“大功告成,不过天亮后才是城中缺水混乱之时,我们须留上几天,守住此地。”

    他在林中转了好一阵,道:“这片茂林是个埋伏的最好所在,等夺下镇城,万一日后镇城被兵,

    这片茂林大可以派上用场。”

    众人在溪旁林中立了三个营帐,又生了两堆火,将火生得极旺,坐在帐中略有暖意,伍封

    怕城中派人来视查水道,命遁者分着五队,轮流监视,其余人各自入帐休息。此刻虽是春分之

    际,山中雾气甚重,颇有些寒冷,伍封见叶柔虽练过巫门的秘术,毕竟比不得自己和楚月儿练

    习吐纳之妙,怕她着凉,便将叶柔叫到帐中,女队带了一个铜炉来,此刻放在伍封的帐中,火

    烧得极红,帐中颇暖,伍封让叶柔睡一睡,自己与楚月儿静坐。

    这些遁者都练过玄菟灵的强身养颜之术,兼且日间饱睡,是以一个个精神极好,女队中全

    是他们的妻子,正好大展雄威,让娇妻安眠,一众大男人守护在旁。

    忽听山下隐隐鼓声传来,众人都知道招来等人已开始惊扰敌军了,登时精神大振。鼓声每

    过一个时辰,便击响一次,虽然听不到山下的声音,伍封也猜得出两族之人的呼叫和鲍兴射入

    的竹简必已使镇城之中一片混乱,待天明城中造饭无水,那时恐怕就更加惊惧了。

    天明之后,女队的剑姬将干粮肉脯加热后送进帐来,伍封与二女才吃完,巫金入帐道:“公

    子,适才有一队人上山来,察看水道,大约有三十余人,被我们射死了。”

    伍封笑道:“你们都见过颜不疑和市南宜僚,若见他们上山,便来叫我。”区区数十人自是

    不必让他亲自出手,此后上来了好几趟人欲夺回水道,均被遁者和剑姬射杀或格毙。

    女队剑姬是伍封和楚月儿亲手教出来,又经叶柔这练军的大行家调教,联手合击的本事虽

    然不及四燕女的“四方刀阵”那么厉害,但比起一般的军中好手要厉害不少,绝非当日六剑姬在

    卫境打败桓魋的六名健兵时可比。这些遁者更是少见的勇士之中的勇士,最精杀敌之术,又习

    过玄菟灵的独门秘术,气力远胜常人,又颇具长力,厉害过那些倭人勇士数倍,镇城的这些贼

    人怎能抵当?

    伍封乐得清闲,将巫木等木遁者派到山下城边打探消息,自己与楚月儿和叶柔说着闲话,

    谈些天南海北的事,午后还都睡了两个时辰。

    晚饭时候,巫木回来禀报:“从昨晚到今日,镇城已乱成了一团,不少东屠人和夫余人听到

    城外族人的呼唤,纷纷坠城而出,夫余贝和东屠苦在城上杀了三十余人,仍然弹压不住。城中

    缺水,贼兵也开始混乱了,小人躲在城脚时,亲耳听到城边驻防的士卒小声斥骂,对颜不疑他

    们口出怨言。”

    伍封让巫木等人去吃饭,呵呵笑道:“城中民心不附,士气低落,连饮水也断了一日,此战

    颜不疑已是必败了。”忽然想起一事,将巫金等人叫进来,道:“只怕今晚颜不疑或市南宜僚会

    亲自带人来夺回水道,他们善长偷袭,天黑之后恐怕就会上来,一阵都埋伏好了等他。”

    叶柔点头道:“城中大势已趋,既无兵车,战马又少,自不可能攻入大营,以颜不疑的傲气,

    眼下还不会弃城而逃。他们要挽回败局,恐怕唯有先夺回水道,安抚军心。”

    楚月儿笑道:“颜不疑怎会知道堂堂一个大将军不在大营之中,反而带了少数人守这条水

    道?夫君,一阵间我们三人一起出手,若能将颜不疑杀了最好。”

    伍封道:“这是两军交战,与高手比剑不同,我才不会找他单打独斗呢!这人是我平生所遇

    最头痛的家伙,若不尽快杀了他,这人阴魂不散,早晚会在他手下吃大亏。不过这人非同小可,

    连我也强不了他多少,你们两人要多加小心,若是被他伤了,攻下十座镇城也不会让我开心。”

    楚月儿与叶柔都笑吟吟地点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伍封带着二女出帐,让人灭了火堆,指挥女队剑姬和众遁者各自找好

    地方藏身,他们手上有连弩这种厉害武器,自是大有胜算。

    山上夜风清冷,只听山蛙鸣唱,与沙沙的草木之声相合,间夹着这条小溪的汀汀水响,反

    而让人觉得十否寂静。

    忽然蛙声顿止,叶柔小声道:“颜不疑来了!”

    伍封和楚月儿暗暗吃惊,颜不疑这一身妖邪的功夫委实骇人,所到之处总是有一种阴煞的

    死气,连山蛙也不敢出声。

    月光之下,便见一行人从林前转了出来,沿着小溪缓缓上行,大约有近百人。他们知道伍

    封的弩兵厉害,都带了一面长干,立在身前,小心走了过来。

    伍封仔细向这些人看去,在若隐若现的身形之中,看不到颜不疑那熟悉的修长身影,心中

    暗暗奇怪。

    楚月儿轻轻握了握伍封的手,向树林中指了指,小声道:“颜不疑在林中。”她的眼力和耳

    力在众人之上,伍封向邻近的巫金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对付士卒,自己与叶柔立时转身,向树

    林中看去。

    待敌军临近二十多步时,伍封喝道:“放箭!”

    众遁者与剑姬早有默契,他们早瞄准了来人的头面咽喉,一起将箭发射出去,只听立时惨

    叫声大起,每人手上的三支箭射完,那一百多人已倒下了七十余人,剩下的人都缩身于盾牌之

    后。

    众遁者和女队自不可能有暇上第二轮箭矢,一起跃身出去,手中剑殳武器向敌人杀去。

    伍封三人却一直未动,各端着弩箭盯着林中,也不知颜不疑会从何处窜出来。

    眼见众遁者与女儿营以多胜少,片刻间已杀了十余人,那颜不疑居然也沉得住气,仍未出

    来,再等片刻,敌人又倒下了数人,颜不疑仍未现身。

    伍封暗觉不妙,忽然心中一寒,想起当日鱼口中伏的事来,向众遁者和众女大喝一声:“小

    心林中放箭!”话音未落,便听林中“嗖嗖”的箭矢破风之声响起,幸好伍封即时大喝了这一声,

    众女和遁者伏下身来,箭矢如雨,反将剩下的敌军尽数射成了刺猬模样,只听有数女发出叫声,

    想是伏身不及,被箭矢射中。

    伍封待箭稍停,立时冲入林中。楚月儿和叶柔知道敌军并没有连弩可连发三矢,所用自然

    是弓箭,射完一箭便要张弓搭箭,若不趁此机会冲杀,恐怕更会有多人受伤,二女也冲入了林

    中。

    伍封才入林中,便有长剑当头劈落,他来不及闪避,扬手一剑格开,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出

    了丈外,撞在树上,他知道自己脚下的劲力,那人被他这一脚踢上,自然是活不过来了,也不

    去管他,只见林中人影幢幢,看不清敌人有多少人,“天照”重剑只顾向人影闪处劈落,剑起剑

    落,无人能挡,一连劈倒了六七人。

    这时楚月儿和叶柔也随后而来,两口铁剑在伍封两侧挥动,片刻间刺倒了数人。

    林中甚是黑暗,一时也辨不出颜不疑在那里,伍封知道楚月儿和叶柔敌不过颜不疑,颜不

    疑此刻藏身暗算,若是忽出杀手,二女便大有凶险,一念及此,心中大急,手下毫不落情,杀

    了十数人。

    忽地一团火光射入敌群,伍封不看那人也知道是巫火等人的妙手,便听头顶树叶轻响,在

    细微的火光之中,伍封忽瞥到一条颀长的人影如游蛇般扑落下来,剑光闪烁,快如闪电,向叶

    柔肩窝处直插下来。一看这倏忽快捷的身影,便知唯有颜不疑才能有此身手。此时叶柔也已知

    道不妙,但手中的剑正插入一名贼子身上,嵌入骨中,颜不疑的剑法奇快,自己若是拔剑格挡

    自然有所不及。

    伍封大叫一声:“柔儿!”来不及挥剑,情急之下,左臂横扫,一拳向叶柔头顶上的长剑砸

    去。

    颜不疑心中暗笑,他看到伍封一拳挥来,显是情急之下竟想以一臂之力挡开他的宝剑,便

    故意故意将剑身侧了侧,将剑刃对着伍封的手臂。他的“寒沙”宝剑是用五金所铸,锋利异常,

    不要说是血肉之躯,便是巨木也会被轻易削断。伍封自己将手臂撞上来,免不了被剑斩断,根

    本不能影响到他这一剑从肩窝刺入叶柔的结局,这正是一剑二用。他出剑甚准,叶柔头上有铁

    盔,身上有铜甲,但肩窝处正是甲片的空隙之处,这一剑刺下去,不免直刺入体内,神仙也难

    救。本来他更恨楚月儿,但心知此女身手高明,未必能一招得手,便刺向叶柔。

    此刻无论是伍封、叶柔和颜不疑都已变招不及,楚月儿在一旁猛地看到,大骇之下想飞身

    过来,却被几名贼人缠住,抽身不得。

    只听“叮”的一声,颜不疑这一剑已被伍封的手臂砸开。

    颜不疑大吃了一惊,不知自己的剑刃为何斩不断伍封手臂,反被他砸开。其实适才他大有

    余裕变招,就算不变招,撞到剑上的就是伍封的拳头了。但他这人十分多疑,怕伍封拳中握有

    硬物,存心要将伍封的手臂斩落,便微微变招,将剑身侧转对着伍封的手臂,谁知长剑反被砸

    开了。他大惊之下,身形直坠而落。

    这时众火遁者已纷纷入林,口喷火球,将林中照得时亮时暗,见林中敌人赫然有数百人之

    多。

    叶柔心中暗惊,手上的剑向上撩去,正好楚月儿已抢身上来,一剑向颜不疑直刺。双剑映

    火,将颜不疑的脸照得泛出红色。

    颜不疑毕竟是少见的高手,立时回过神来,“寒沙”宝剑横扫,向来剑砸去。虽然出招晚过

    楚月儿和叶柔二人,但身手快捷之极,竟然后发先至,一剑二击,格开了楚月儿和叶柔的两口

    铁剑,反借双剑相撞之力,斜身飞开,向丈外一颗大树上落去。

    楚月儿和叶柔见这人剑法快捷至此,居然能格开二人之剑,相顾骇然,只觉这人剑术高明

    之极,令人匪夷所思。

    颜不疑长笑一声,飘身向树枝上落去,还未到树旁,忽然一个巨大的身影迎面飞来,火光

    闪烁之下,黑甲映出黑红的血光,正是伍封!

    颜不疑只听“嗡”地一声,“天照”重剑如盘古开天一般,凌空斩落,这一剑便如石天照惊,

    颜不疑心中大骇。此刻他已无法借力,只见他猛地将双手张开,身如长蛇一般在空中扭动,这

    诡异之极的身法委实惊人,居然被他重凝力量,斜斜地向右边飞开数尺。

    伍封的剑法比他的身法更快,只听“嗤”的一声,血光迸现,颜不疑的左手齐腕处被伍封一

    剑斩落下来。

    颜不疑长叫一声,“寒沙”宝剑如风般振动,双脚在身旁树上踢了一脚,连人带剑向树林深

    处破空而逝。

    楚月儿娇叱一声,飞身而起,向颜不疑追去,忽见小红被几个贼子围住,跌倒在地,楚月

    儿心中暗叹,凝力下落,将小红身边的贼子杀了三人,余贼骇然退开。

    忽听“咯吱吱”的声音响起,适才被颜不疑踢过的那根大树从被踢处缓缓折下来,轰然一声

    倒在林中,伍封与叶柔恰在树旁,相顾失色,想不到颜不疑脚上劲力大得如此骇人。

    颜不疑这一走,剩余的贼子更加不济,片刻间有数十人被格杀,剩余的人逃到林中,走得

    无影无踪。

    伍封命人清理战场,检视伤者,见了三剑姬和一遁者中箭,或腿或臂,唯有鲍宁之妻小英

    受创稍重,被射在背上,幸好她身有革甲,这一箭又非劲弓射出,入肉不到三寸,若再深寸许,

    恐怕就要香魂归西了。

    楚月儿在林中追寻颜不疑,好一阵走回来,向伍封道:“夫君,颜不疑逃进了林中的一个山

    洞,我未敢追进去,不知这山洞通往何处。”

    伍封忙道:“你带我去瞧瞧。”

    楚月儿带着伍封到了林中一处所在,只见几颗大树之后的山壁上果然有一个山洞,洞口颇

    小,里面黑黝黝的。

    伍封捡了一根松枝点着,与楚月儿二人提剑小心钻进去,洞内狭小难行,弯弯曲曲大约走

    了二里之外,隐隐听见前方有人声,小声走过去,只见前面是个出口,却被数根粗木堵住,外

    面传来人声,似乎有许多人在外面守住,透过木间的隙缝往外看,见外面仍是林子,只是远处

    传来城中的更鼓,原来这出口已经到了城下不远处的树林。伍封寻思了一阵,先引楚月儿回去,

    暂不理会这个山洞,

    回到山上,只见叶柔等人已点燃几处火堆,她曾任越军之师,经验颇足,命人将小英放在

    火堆之旁,替她拔出了箭,在创口上好了药,再仔细包扎好。

    众人见小英面色苍白,呼吸却匀,知道她无性命之忧,都放了心。其余的伤者也都包扎好,

    伍封命人将伤者抬入大帐之中,点燃帐中铜炉,派了十余剑姬照料伤者,这才与众人分别围坐

    在几个火堆旁休息。

    伍封默然坐着,仍寻思着适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摇头叹道:“我还是经验不足,居然

    未能仔细检查这林中,若是早发现那山洞,只须用大石堵住,颜不疑便不可能悄没声上来了。

    今日之险全是因我之故,弄得小英还受了伤。”

    叶柔摇头道:“这也不能怪公子,我们毕竟不熟悉地形。”

    楚月儿道:“那山洞隐密之极,就算有心去找,只怕也难以找到。”

    伍封见楚月儿脸色苍白,搂着她的纤腰,安慰道:“月儿放心,小英自小习练歌舞,身体颇

    好,并无性命之忧。”

    楚月儿道:“适才夫君怎想到用拳头去挡利剑?”

    伍封苦笑道:“适才太过凶险,我的剑又劈出去了,一时收不回来,怕柔儿有失,情急之下,

    只好用拳头砸剑了。”

    叶柔想起适才之险,心有余悸,道:“公子的手臂为何不怕颜不疑的宝剑?”

    伍封道:“这都是公主的功劳。我有一件‘金缕衣’,是天下至宝,能防箭矢,后来给月儿穿

    着,但那甲衣太大,我请陈音将它改得小了,公主将多出两片为我做了两块护臂,一直未怎么

    有用,不料今日用上了。”将大袖掀起给叶柔看。

    楚月儿点头道:“幸好颜不疑存心要斩断夫君的手臂,故意将剑刃侧开,否则夫君的拳头砸

    到剑上,后果不堪设想。”

    伍封苦笑道:“我手上练过功夫,还算硬朗,只想将剑砸得偏了,柔儿头有铁盔,身穿铜甲,

    只要剑偏一偏便开避开要害,不会送命。这是误打误撞,幸好救了柔儿一命。颜不疑身手惊人,

    这么暗施杀手偷袭,当真是可怕之极!这种暗算人的本事我是万万不及。”

    楚月儿叹道:“这人委实厉害,夫君今日斩了他一手,这个仇就大了。他虽然断了一手,但

    剑术未失,我们有这么个敌人,日后恐怕要头痛之极了。”

    叶柔叹道:“都是柔儿不好,若是练好本事,今日也不会弄得如此怕人。”

    伍封轻轻握着叶柔的手,叹道:“这事怪不得你,若非颜不疑不顾手下生死,觑准机会使出

    暗算手段,今日也不会这么危险。若是他与你正面交手,一时间也无法伤你。不过今日是我的

    疏忽,才使得小英他们受伤。”

    叶柔道:“谁会想到颜不疑竟会心狠至此,以百人的性命作为诱饵,自己偷偷带一军由山洞

    潜行出来,躲在林中射箭,反为伏兵?就算我们在林中大开杀戒,这人却眼睁睁躲在树上瞧着,

    等待最佳的偷袭机会。这番冷血狠辣,委实惊人。”

    伍封道:“当日我和田恒在鱼口被任公子伏击,任公子也是如此,我和月儿都受了伤。只道

    任公子的韧力是天下第一了,谁知颜不疑还要胜过他!嘿,颜不疑也算厉害,知道我爱用箭矢

    对敌,反用弓箭来对付我们。这人受创甚重,两三个月内自不会来找我们,等我们剿灭火了徐

    乘,再慢慢想法子对付他。”

    叶柔道:“至少这么一来,对付徐乘时他便不能出手了。”

    楚月儿道:“当日我们在鱼口之时,不仅我们都受了伤,手下的人也折损了大半。今日颜不

    疑的本事更胜过任公子,我们却平安无恙,只是伤了数人,未曾有人命伤亡,大有长进。”

    伍封笑道:“这叫作‘吃一堑长一智’,当日我在临淄城中遇田逆的埋伏,小宁儿和小兴儿还

    受了伤,弄得狼狈不堪。后来在鱼口之时便有了一分机警,预先视破了任公子的奸计,结果虽

    然伤在他手里,那毕竟是敌我人数太过悬殊之故。今日颜不疑居然能以数百人反埋伏来对付我

    的埋伏,用兵之妙似乎不下于任公子,暗杀本事也更厉害,出人意料。下次再有人以这种方法

    对付我,我就不易上当了。”

    叶柔赞道:“怪不得柔儿跟随公子数月,却见公子年纪轻轻,用兵的本事一次比一次厉害,

    老到周详之极,原来每有一次恶战,兵法便能有所增进,公子的剑法想来也是因此日有精进了。”

    楚月儿笑道:“夫君的本事真是一天比一天厉害,再过些日子,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是

    了,夫君说十年后要去找剑中圣人支离益比剑,是否真有此念头呢?”

    伍封摇头道:“那是我故意气颜不疑的,以我今日的剑法,再练十年只怕也比不上支离益,

    到时候能与董梧一战就算不错了。我的剑法只比岳丈稍胜一些,岳丈却连支离益一剑也挡不了,

    我们只看看颜不疑的身手,便可知支离益的厉害了!”

    叶柔笑道:“公子也不必太过谦逊,当日公子与朱平漫一战,柔儿全部看在眼里,今日公子

    的剑术已胜过当时数倍,就算有两个朱平漫来,公子也能轻易对付,这只不过半年时间!”

    楚月儿嫣然笑道:“月儿那日与招爷一战,得意洋洋,柔姊姊定是心中暗笑吧?”

    叶柔笑道:“我怎会呢?月儿那时的剑法虽然大有改善之处,但以你的年纪,也算得上极难

    得的了。我虽然剑术已失,自负对剑术见识独特,连对子剑师父的剑术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但

    月儿剑术进境之速,令我意外之极。”

    伍封笑道:“平兄说月儿是‘天巴图’,那是天生的勇士,我常疑心月儿天生便是剑手的材料,

    格外地与众不同。”

    叶柔道:“剑术之道与天赋有关,所谓天赋,除了体魄气力之外,心界最为要紧。月儿最厉

    害之处便是不畏,这并非她胆大,而是心思纯净之故。无论眼前的敌人是谁,月儿也不会觉得

    畏惧,是以在信心气势上永不会弱于对手,这就是剑手最难得的天赋了。我看日后无论我如何

    勤练剑术,恐怕永远也及不上月儿。

    此刻她说的是剑术中的深奥道理,周围的遁者和众女都认真听入耳中,均觉大有所悟之处。

    伍封赞道:“我和月儿或者只算得上剑手,柔儿却是真正的剑术老师,日后诸事安定,柔儿

    大可以设馆授徒,恐怕会陪养出大批高明剑手出来,未必不如董梧。”

    叶柔失声笑道:“柔儿才不愿意这么麻烦!当年我留在越国教习士卒,全是冲着范大夫的面

    子。日后有暇,柔儿宁愿荡舟入海,随岛而安,逍遥自在。”

    伍封和楚月儿都吃了一惊,楚月儿格格笑道:“原来柔姊姊也有这想法!夫君早想就想入海

    寻觅海岛,避开世间俗事!”

    叶柔心中一动,看了看伍封,道:“原来公子也有此念,柔儿当真是想不到。”

    伍封笑道:“日后我们将徐乘的那艘‘余皇’夺了来,闲时便到海上去玩玩,多半不会比在旷

    野上驰马差了。”

    楚月儿拍手赞道:“如此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