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朝堂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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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既齐既稷,既匡既敕1

    11.1朝堂之争

    如今正是严冬之时,伍封也很少出府中,每日除了与楚月儿入宫陪妙公主玩闹一阵,将她

    接到府中,晚上送回去外,也不大出门,只是练习拳脚剑戟,或指点一下众女的剑术,无聊时

    便与楚月儿投壶为戏,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其间去了一趟伍堡,田貂儿听说田燕儿负伤,急于回府,伍封便将田貂儿送回相国府。

    大雪一连下了二十多天才渐渐停止,天色放晴,这些天他们又去看过田燕儿两次,见她伤势渐

    渐好转,也觉欣慰。

    这天一大早,伍封与楚月儿刚用过早饭,一个宫中寺人到府中来,说是国君召他参与朝议,

    伍封与楚月儿都大感奇怪。

    伍封这下大夫只是个爵位,在齐国并无实职,因此朝堂议事也与他不相干,何况齐平公知

    道他的性格,也不招他议事。只有朱泙漫到临淄时,齐平公召过他一次,今次召他,也不知为

    了什么缘故。

    伍封与楚月儿匆匆入宫,楚月儿自去后宫找妙公主,伍封便到了大殿上来,却见齐平公还

    没有来,大殿上规规矩矩地站了许多大小官儿,除了晏缺、田恒、田盘、公子高、闾邱明之外,

    还有以前见过的画城都大夫宗楼、画城司马田成、安平司马田政,那位被罚了去管武库的左司

    马田逆也站在后面,还有若干平日少露面的公族也在殿上。

    伍封向众人点头示意后,站在左手为他空出的位上,正好在田盘的下首。

    过了片刻,便听足音霍霍,齐平公在一大群侍卫相拥下出来,坐在了中间台上,田常领着

    众人下跪施礼,齐平公笑道:“各位都起身吧。”

    众人站好后,齐平公道:“寡人今日将众臣召来,是有事要于众臣商议。如今莱夷之地有五

    百里,其中有莱南百里是晏老大夫的父亲晏子平仲时所赐的采邑,以夷维为中心,还有莱北百

    里采邑是国氏所有,以北口为中心,剩下的莱西一百三十里、东海近二百是寡人自领之地。莱

    夷本是夷民,民风与齐人不同,是以自从我齐国灵公灭莱开始,夷人就常有叛乱,如今晏老大

    夫年老多病,无暇打理封邑,寡人已将晏氏百里莱南夷地收回,将晏氏之地换到了历下一带的

    百里。如今国氏又亡,是以莱夷一带五百里尽是寡人之地,无人镇抚,以至夷民如今大有复莱

    之势,成为齐国后患,不可不防。”

    众人不住点头,这数十年来,齐东夷人时时作乱,田氏、国氏、高氏先后去管辖镇抚,都

    无济于事,尤其是夷人在齐东靠北,南面便是即墨、琅琊,此二处是齐之重地,夷人常常南窜

    到即墨、琅琊附近,祸患不小。

    田恒道:“国氏一族久在莱夷,与夷人时时征战,虽然夷人未曾西进,早晚会动摇国之根本,

    宜早定策。”

    田盘慨然道:“国君,微臣愿领兵车百乘,将夷民首乱者剿灭。”

    田政却大摇其头,道:“莱夷之民,分为玄菟、乐浪、高丽、满饰、夫余、索家、东屠、倭

    人、天鄙九支,右司马可知乱者为谁?若是尽数剿讨,恐怕所有夷民都会执矛相抗,如今夷民

    已过十万户,每户出一人为卒,不要说你区区百乘不保,万一激得他们倒戈西向,直奔临淄,

    或者南下即墨、琅琊,后果大是堪虞!以微臣之见,不如以抚为主。”

    他这人果然能言善辩,又颇知夷人情形,说起话来头头是理,只是他公然在国君和众官之

    前与乃兄提出异议,大驳田盘的面皮,令众人尽皆愕然。

    田盘哼了一声,伍封见他张嘴要驳,但话到唇边,却又忍住,想是不愿在众人面前与自己

    兄弟公然争执。

    田恒虽然也略有不悦,不过听田政之言也有些道理,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伍封心道:“这个田政竟敢公然与乃兄对着来,是何道理?”忽想:“虽然田盘的官位高过田

    政不少,但田恒至今还未立嗣,他只有这两个儿子,若要立嗣,定是田盘与田政二者其一。田

    政如此公然对田盘驳辩,那是大大地不给面子,多半是为了故意削弱田盘的威望吧。”

    画城司马田成奇道:“眼下我们齐国辖地方二千里,只有八十万余万户,莱夷之地仅国土四

    十之一,政司马怎知其已过十万户?”因这殿上姓田的便有五人,田逆、田政和他自己都是不同

    的司马,若称一声“田司马”,不免令人混淆,是以如同称伍封为“封大夫”一样,便称田政为“政

    司马”。

    画城都大夫宗楼笑道:“这又有何难猜?如今临淄城地方九里,便已有五万户,莱夷之地五

    百多里,怎也会超过十万户了,说不好,恐怕二十万户也有哩!”

    田成不悦道:“临淄是国都,这怎能相比推测呢?”

    伍封见他二人态度,便知田成是偏帮田盘,而宗楼又倾向于田政一边。

    田政笑道:“国之大事怎能胡猜?实不相瞒,在下是从太史子余的籍册上所见的,太史属大司

    空属下,虽然眼下大司空一职暂缺,但由相国代为署理,其下有舆地官二十四人,曾作过堪舆

    考证。”

    田恒面露嘉许之色,对齐平公道:“国君,是否应将太史召来一讯?”

    齐平公点了点头,道:“也好。”命寺人召太史前来。

    那太史名叫子余,已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进殿施礼之后,齐平公问道:“太史,你可知

    如今莱夷之地,有户多少?”

    太史子余答道:“前年先君曾使人堪舆各地,以前年之数,莱夷有夷人十万三千六百二十一

    户,还有齐人三万余户,共十三万户有余。”

    田恒笑道:“果然如政儿所言。太史,如今莱夷的夷人是否仍有九支呢?”

    太史子余道:“东方异族曰夷,夷人在商时便曾在其地建薄姑、奄等国,入周后,齐境之内

    有莱夷国,淮泗一带有淮夷小国。吴北一带被称为徐戎,其实那是夷人而非戎人。淮夷与徐戎

    曾数次联手与天子的大军交战,后来楚国和鲁国灭了淮夷,吴灭了徐戎。我齐国于齐灵公时灭

    了莱夷,将夷人全部列为隶臣隶妾,这是八十七年前的事了。眼下夷人共有三处,一处是莱夷,

    在我们齐国境内,江淮之间靠海处是淮夷之后,称几黎,也叫九夷。据说东南大海之上有个大

    岛,岛上人也是夷人之后,称为岛夷。莱夷人的确分为九支,名曰九族,为玄菟、乐浪、高丽、

    满饰、夫余、索家、东屠、倭人、天鄙。夷人喜歌舞,好饮酒,行商之历法,保存了不少周礼。

    当年孔子修《礼》,曾专赴夷地寻礼。不过,眼下齐国之南、莒、郯二国之东、吴国之北之地也

    有夷人,称为九夷,楚国汉中一带,也有九夷,都与莱夷九族之人不同。”

    齐平公赞道:“太史果然博闻强识,不亏职守。”

    太史子余被齐平公一赞,登时脸上发光,兴冲冲地道:“夷人九族各有不同。其中以东屠、

    高丽、夫余、满饰人数最多,四族占了夷人的大半。玄菟和天鄙在夷人中人数最少,玄菟是夷

    人中身份最高尊贵的族人,是原莱君之亲属;天鄙却是夷人中身分最低的一族,却最为忠直,

    是以莱夷一带的齐人喜用天鄙族人为仆佣,忠心不二。东屠、夫余、倭人最为善战,东屠族嗜

    杀,夫余族好利,倭人族最多勇士。乐浪族善水、高丽族善舞、索家族善渔盐,满饰族善猎。

    各族中互有征战,是以都有族兵,多者数千,少者数百。”

    伍封心道:“这太史子余学识多半渊博得很,暇时找他聊聊,定能大长见识。”

    太史子余道:“本来莱国之地三百三十里,莱国之东为夷,又叫东海,总称为莱夷。齐国灭

    莱之后,东屠族人全部迁出了莱境,移至东海,东海本就人少,如今夷人充斥其中。因此,如

    今莱夷有地有五百多里,占了全部齐境的不足半成。”眼下齐国全境有方二千里,每方千里合一

    百方百里,五百余里为全境的四十之一。

    齐平公笑道:“太史果然了不起,自今日起,你便兼职侍读,加秩二百钟,每三日入宫一次,

    陪寡人读书。”

    太史子余大喜叩谢。他继承父职,当了这太史三十余年,连国君的面也才见了三次,甚不

    受重视,如今得国君十分看重,自然是感激涕零。

    太史子余退出殿后,田恒道:“对夷人是战是抚,可以再议。如今左司马田逆因为身体不适,

    不堪重负,已辞了临淄城守一职,如今此职空缺,须另排人手补上,以免军中无首,多生变故。”

    闾邱明道:“微臣以为,此职由右司马田盘兼任最是合适。右司马精于用兵,在军中极有威

    望,正是最佳之人选。”

    田成、宗楼等人纷纷赞成,出言附和。

    晏缺皱眉道:“右司马虽然合适,不过,他在军中职司甚高,鲍大夫常年在外,军中事务大

    小,多在右司马身上,恐怕难以分心。老臣的意见,便由封大夫任这临淄城守,恐怕最为妥当。”

    公子高点头道:“封大夫近来大展神威,威震齐国,被士卒视为偶像,更得临淄百姓爱戴,

    晏老大夫之言甚有道理。”他是公族之首,这一说话,那些公族自然是附合。

    一时间众说纷纭,难以决断。

    伍封本想推辞,但见齐平公与晏缺热切的眼神,知道他们恐怕已早有商议,要设法从田氏

    一族人手中夺回一点兵权来。

    田恒大是懊恼,本来这临淄城守是田逆所任,不管田逆如何不成器,毕竟是他田氏一族的

    人,将他赶下去,本是想让田盘的接掌,谁知被晏缺找了这么个空子。若是真让伍封当了这城

    守,岂非自己拱手将这兵权让给了他人?临淄城守执掌都城兵权,地位极其重要,当初若不是

    因田逆当这个城守,恐怕田氏一族早给阚止毁了。

    他沉吟半晌,只好老着面皮道:“虽然盘儿是本相之子,但举贤不避亲,本相也觉得盘儿较

    合适一些。封大夫固然是我齐国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终是经验稍有不足,最好是在军中略作

    历练,再委以重任。”

    晏缺见他这么话说成这个样子,再要反对的话,那是存心与田氏一族对着来了,呵呵笑道:

    “相国之言也有道理。自从上次阚止的余党在临淄城外虚张声势以来,老夫便觉得我齐国之兵制

    大有漏洞,譬如明知对方可能是虚张声势,却不敢出城追剿,以致堂堂大国之都,被区区少数

    的贼子弄得束手束脚。”

    田恒点头道:“老大夫所虑甚是,日后要在军兵防卫上另有安排,以策安全。”

    晏缺道:“老夫已想出一策,正要禀告国君。”

    田恒问道:“老大夫想出来的方法,多半是好的,不知是什么呢?”

    晏缺道:“如今临淄城民户日多,城池所辖范围也逐渐扩大,原有的一万城兵已不敷其用,

    而画城、安平、昌国三城毕竟又远了些,是以临淄的守军应增加五千人才是。”

    田氏一众见他这么说,喜出望外。晏缺既然不反对田盘任这城守,城兵便由田盘统辖,这

    是公家士卒,不需田氏赋收供养,又受田氏统辖,自然是越多越好了,众人都是纷纷赞成。

    齐平公也道:“老大夫所言甚是,寡人也觉得城中三卒不敷其用。”

    田恒笑道:“此事既然国君也赞成,到时让盘儿这个城守去办就是。”

    晏缺道:“老夫觉得这五千人应另设一军,由封大夫管辖,以助守临淄都城。”

    众人愕然,不料晏缺说了半天,竟是要另设一军,交给伍封,他们先前对晏缺增兵的提议

    均大表赞成,此时又怎好出尔反尔加以反对?

    田恒皱眉道:“军无二帅,不如这支新军统归临淄城守管辖,岂不是好?”

    晏缺笑道:“兵法上常说,用兵之道全在于正兵和奇兵,敌方若敢攻临淄,守城之兵便是正

    兵,新军便是奇兵了,若是均由一人统领,怎能分身?若是右司马愿领新兵,便由封大夫统领

    城兵,反之亦可,才能更好的发挥两军之用。且此新军最好是少有羁绊,无论是助守城池还是

    抚战夷人,均可用上。”

    他这番言语是摆明了态度。若是田盘要当临淄城守,那么新兵便得交给伍封;若是田盘要

    自领新兵的话,就乖乖地将城守一职让给伍封算了。

    晏缺自从先君齐悼公被田恒的父亲田乞杀了后,便一直深居简出,齐平公即位后,平日朝

    议之时也很少说话,是以众臣也不大在意他,此刻他一番言语,正是十分老辣的手段,厉害之

    极。

    公子高道:“在下觉得晏老大夫之提议十分有道理,譬如万一夷人有何异动,若有个几千人

    可随时调动,也不至于伤了临淄城之元气。”

    田恒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若不答应,晏缺和公子高自是大力反对田盘任临淄城守,最终无

    非是一拍两散之局,便道:“晏老大夫之议不无道理,不过,既是用作辅助的奇兵,人手太多,

    反而太过明显,何况多了五千人,耗费公帑不少。若用一军,人数到了一万二千五百人,人数

    自是太多;只用一旅五百人,人数又太少。不如改为一师二千五百人,无兵符相召,不得擅动,

    以免两军混杂,反而出了差错。”

    晏缺知道田氏势大,如今田恒作了让步,再要勉强为五千人,恐怕也难,何况他早就与齐

    平公商议好了,只要伍封手上有两千人,留在临淄城中便足以牵制田氏,他提出五千人之数,

    本就是个虚的,早拟会被田恒减下至少一半人去,如今他答应二千五百人之数,已是十分好了,

    便点头道:“二千五百人虽然少了些,也还过得去了。”

    于是议定,将这支新兵定名为“都辅军”,军营称为“都辅营”。

    田恒心道:“兵符在我手中,盘儿又执管临淄十三门,就算你有何异动,也不能如何。你的

    兵再多,终是盘儿属下,我的兵符传过去你也得乖乖地听话。”

    伍封既然有了都辅军,田盘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临淄城守。

    晏缺又道:“自从先君归天,执掌宫中侍卫的郎中令也亡于阚止之乱中,老夫勉力兼任郎中

    令至今日,甚是不堪其累,今日便辞去此职。公子高是国君至亲,兼任此职正是极为合适。”

    这郎中令是宫中侍卫的最高首领,天下列国类似的职司,向来都是由国君的至亲所担任。

    郎中令下有郎中十人,每郎中之下有侍尉长十人,每侍尉长下又有侍卫二十人,连郎中令在内,

    总共是二千一百一十一人。

    田恒早已盘算好了,只待齐平公与田貂儿的婚礼一成,田氏立即成了国君的亲属,便让田

    政接掌郎中令之职,控制国君身边的这两千多侍卫。

    谁知晏缺老辣之极,在齐平公与田貂儿大婚之前便让出位来,如今合适的便只有公子高一

    人了。

    田氏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是毫无办法,只好由得齐平公宣布由公子高兼任郎中令。

    田恒眼珠急转,呵呵笑道:“如此也好,只是公子高既任郎中令,便得专司宫中防卫,此职

    向来不能兼任,晏老大夫兼任了许久,是因无合适人手,如今公子高专司其职,那临淄都大夫

    一职便只好空了出来,不知国君想让谁来担任呢?”

    闾邱明道:“微臣以为,此职当由安平司马田政担任。”

    晏缺与公子高对望一眼,也无法反对,只好如此了。

    其后,齐平公宣布了一系列升迁制令:

    伍封救赵氏一族立功,爵由下大夫升为中大夫;公子高由临淄都大夫改任郎中令,赐爵下

    大夫;田盘仍为右司马,兼临淄城守一职;田政由安平司马调任临淄都大夫,升了一级;田逆

    专任左司马,不兼它职,赐爵上大夫;晏缺仍为大司寇,由下卿升为亚卿;鲍息虽然还未回来,

    但他常年领兵在外,劳苦功高,赐下卿之爵,仍为大司马;画城司马田成调任安平司马;闾邱

    明由临淄副守改任一直空缺的大司空,升了两级,成了那太史朴的上司,日后不再设副守;田

    恒辅政有功,增赐采邑一百里2。

    诸人都各有赏赐,齐平公将齐东莱夷之地的莱北、莱南、莱西三百三十里之地赐给伍封为

    采邑,以奉养公主,另将他自领的剩下近二百里东海夷地作为公主的嫁妆。

    其时诸官的禄秩或靠采邑,或靠食禄,伍封身为大夫并未划定采邑,本来以他中大夫的爵

    位,邑地最多不过百里,但他是国君的女婿,当多赐采邑以养公主,国君将封地作嫁妆也是列

    国常事。何况这五百里地方少半是国异和晏氏原来的封地,现归国君自领,国君自愿赏给伍封,

    田恒等人也不会肉痛。只是令闾邱明等人颇为羡慕,如今田氏一族有采邑六十三百里,鲍息、

    晏缺、公子高各有二百里,其余的人封地从五十到一百里不等,伍封竟一下子得了五百里采邑,

    最令人眼红的是伍封区区五百里之地,所食之户竟有十三万余户。

    不过如今齐地方二千里,五百里只是四十分之一,何况那五百里采邑远在莱夷人所居之处,

    民户虽多,这些莱夷人常常闹事,每年邑收未必如其余地方丰足,众人便没有说什么。

    田氏父子见伍封一下子便得采邑五百里,稍有不悦,但转念又想,这些地就算不是伍封的,

    还是在国君手中,对田氏毫无损失。何况田氏之地有六十三百里,地域是伍封采邑十余倍,若

    说伍封的采邑封得多了,自己更多些,又怎好开口?

    齐平公道:“适才所说莱夷之地的夷人常常生乱,以至其地每年所收只有其它地方的一半,

    可见其地非武勇过人者难以领之,是以寡人将此地与莱夷所有隶臣隶妾赐给封大夫。今日寡人

    将铜册图本交给封大夫,以为凭识。”命寺人将铜册交给伍封。

    伍封上前施礼,从寺人手上接过铜册。

    齐平公这一番升迁赏赐,其中大多数都是齐平公与田恒早已议好的,田恒自然也无甚异议。

    田恒呵呵笑道:“如此最好不过了。既然莱夷常常生乱,封大夫领了其地,不如便由他常居

    齐东,是战是抚由他所决,以免夷人成我齐国的心腹大患。”

    他对伍封倒没有什么忌讳,怕的却是他有了五百里邑地后,广植私卒,晏缺会用来对付他

    田氏一家,不可不防。是以提出此议,索性将伍封调到莱夷去,让他常居夷地。若到了莱夷,

    伍封就算私卒再多,与十多万户夷人相抗衡,恐怕也是杯水车薪,不断消耗,即便他邑地再广、

    家中再富,早晚也要消耗殆尽。伍封这中大夫本在都城,田盘这么一来,便是将他派到了莱夷,

    变成地方官了。

    田氏众人都暗暗称赞田恒手段厉害,晏缺大感沮丧,但田恒顺理成章这么说出来,倒是不

    大好拒绝,只好道:“相国之言也有些道理,只是封大夫执掌都辅军,这都辅军又如何安置?”

    其实他父亲晏婴本就是夷维人,晏婴之祖父属倭人一族,母亲又是玄菟人。他们晏氏的百里封

    地原在莱夷,这些年来在莱夷也有些势力。

    田恒笑道:“先前老大夫说起用兵之奇正,深合兵法要诀。然而都辅军驻于临淄城中,人人

    皆知,不可谓奇。不如也置于莱夷,一来可助封大夫镇抚莱夷,二来也可障人耳目,收奇兵之

    效。当然,都辅军非封大夫私卒,不必由封大夫赋收供养。”

    既将伍封调到莱夷,那支都辅军也调走算了,反正就算没有都辅军,伍封也会建私卒。都

    辅军也好、私卒也好,无非是所养的赋收出自公家或是伍封家之别,对田氏而言是一样的。

    晏缺脸色微变,但田恒说得顺理成章,一时也不好反对,道:“虽是如此,但临淄也要建都

    辅大营,万一有事调都辅军回来,需有个驻扎地方。”

    田恒点头道:“这是自然。”

    齐平公道:“如此也好。封大夫的五百里之地靠近琅邪和即墨,琅邪、即墨二城三面侵海,

    依山而建,极其富饶,如今是寡人自领,封大夫或可为寡人兼守琅邪和即墨一带。”

    田恒与田盘对望了一眼,谁都知道国君对伍封的宠爱,他名义*琅邪即墨一带二百多里

    的地方由伍封兼守,只怕与赐给伍封差不多,如此一来,伍封不仅有了齐东五百里之地,虽然

    比起田氏一族六十三百里来算是极小,却有莱北和东海的渔盐,占了齐国三成以上的渔盐产地,

    若再加上琅邪和即墨一带,齐东的整个海域便基本上落入了伍封之手,全国一半的渔盐由此所

    出,非同小可,但国君说了出来,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来反对。

    田政道:“此事便有些不合法度了。封大夫才智卓绝,剑术超群,由他镇抚夷人,自然是最

    为合适。只是莱夷是封大夫的私邑,琅邪和即墨一带又是国君之地,封大夫兼而管之,公家和

    私家便混淆了,于私于公都有些不伦不类。”

    伍封心道:“这个田政你仅能言善辩,心智也非比一般,怪不得田恒说田盘善兵、田政善言,

    十分得意。”那日他送平启出城时,曾与田政小有冲突,当时见他胸襟狭小,言语失当,心中对

    他便不十分在意,谁知这人其实也厉害得很。

    田恒与田盘暗赞田政颇有急智,言之成理。

    田盘点头道:“政大夫之言确有其理。天子封诸侯以国,诸侯封卿大夫以家,这国和家理应

    分得清楚才是。”田政刚被任为临淄都大夫,是以便改称他为“政大夫”了。

    齐平公与晏缺对望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虽然众人说来说去,多与伍封有关,他身为国君女婿,被赐采邑是意料中事,何况他家财

    巨万,对采邑大小不怎么在意,何况他不愿意涉入军政之事,让他常居邑地,反而喜欢,是以

    在一旁一直未说话,此刻见田氏父子之言,令齐平公和晏缺颇有些难以下台,心中寻思如何想

    个双方都满意的法子来。

    公子高插言道:“其实镇抚夷民之事,是齐国的大事,万不可等闲视之。既然相国以为此事

    由封大夫施任最为适当,不如听听封大夫有何见解。”

    众人的眼光一起向伍封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