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城外鏊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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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城在临淄城西南四十余里处,是齐都临淄的三大辅城之一。

    当年临淄城中大火,将城中建在营丘上的公宫烧掉大半,齐恒公无处落脚,只好住在仲父

    管仲府中,直到新址的公宫落成才搬回去。

    此后管仲便建了安平、昌国两座辅城,每座辅城均建了一座小小的宫室,以防不测。安平

    在临淄城北方偏东处,离临淄城一百多里,昌国在临淄西南方,也离临淄一百多里,齐景公时,

    嫌二城稍远,便在临淄西南四十余里处建了这座画城,也建了宫室。

    画城虽然较小,其城高墙厚却胜过安平、昌国二城。

    伍封、田恒一众狼狈而来,把画城都大夫宗楼、画城司马田成二人吓得面无人色,急迎入

    城安置,命人送来美酒饭食,又请城中医士为众人包扎治伤。

    田恒道:“敌方人手众多,今日虽然获胜,但歼敌之数不足一千,若是敌人收敛残兵再聚,

    势力仍是不小,须小心提防。”画城辅守临淄,有兵车六十乘、士卒五千人左右,在齐地各城

    邑之中,算是兵多之城。

    画城司马田成是田氏族人,谨遵田恒之令,紧闭城门,命士卒在城头往来巡视,以防敌人

    趁夜攻城。

    伍封与楚月儿由城医敷药裹伤之后,由楚月儿扶着一一看视了剩余的二府从人,用饭后,

    田恒送二人进房休息,还未及举火时,房中本该颇黑,不料田恒颈上挂着的一颗大珠莹莹发光,

    照得一丈多处都有辉光,如同拂晓的晨光透入房中一般。

    伍封奇道:“此珠怎能自然发光?”

    田恒道:“此珠名曰夜明珠,是中山之宝。晋国六卿之乱时,齐国与中山助晋国范氏、中

    行氏,与智、赵、韩、魏四家交战,中山人特将此珠送给我们田氏结好,算得上是我们田氏的

    宝物。”

    伍封咂咂称奇,等侍女举火,田恒出了室外,伍封与楚月儿自行休息不提。直到田府的少

    夫人、田盘之妻恒素率革车五十乘、侍从士卒近四千人来到城中时,伍封和楚月儿才出来。

    恒素年约二十多时,相貌端庄,身材娇好,此时一身戎服坐在堂中,她适才听了田常述说

    了前事,秀眉微皱。

    田恒见伍封与楚月儿只休息一阵,便神采奕奕、精神大振,啧啧称奇,对恒素道:“素儿,

    月儿你是认识的,这人就是近日来名震齐国的封大夫!”

    恒素向伍封施过了礼,看了看楚月儿,也没有说什么。

    伍封心中暗道:“我责打了你弟弟恒善,又让你父亲子剑大丢面子,定是对我怀恨在心。”

    田恒叹道:“今日若非封大夫大展神威,恐怕我们无一人能够生还!”

    伍封道:“相国过誉了。在下无甚临敌对阵经验,若非相国居中调度,在下此刻只怕已在

    地底下,乖乖地等朱泙漫找我算账了。这人常常‘生吃活人’,就不知在下不是活人时,他吃

    还是不吃。”

    田恒笑道:“封大夫剑术厉害,本相早就知道,今日才知原来封大夫用兵也是大有法度,

    不知从何处学来?”

    伍封自然不能说是熟读《孙子兵法》之故,便道:“在下幼时倒曾看过一些兵书,兵法是

    说不上的,无非是胆大妄为而已,今日之事,想想也是后怕,幸好还有一些运气,未至于送命。”

    田恒正色道:“封大夫天生将才,委实是齐国之福!”叹了口气,道:“今日之险是本相

    平生未遇,若非封大夫奋不顾身,以身相蔽,本相早已死在乱箭之下!封大夫为救本相而负伤,

    此救命之德,本相绝不会忘记!”

    先前田恒并未对恒素说过此事,此刻说出来,恒素大是惊奇,抬起秀目向伍封看了过去。

    田恒问恒素道:“本相早已派乌荼回府报讯,画城与临淄不远,为何晚间才到?”

    恒素道:“素儿一得消息,便拿着兵符赶到闾邱明营中,可惜闾邱明一早被逆叔叔邀去送

    吴使回国,还未回城,拿不到另一半兵符,只好等在营中。一直等到晚饭时,逆叔叔与闾邱明

    才回来。”

    田恒怒道:“田逆这家伙搞什么名堂?他们二人一正一副,身负守城重任,本相早就说过,

    他们二人有一人出城,另一人便必须留守城中,今日竟然一同出城,太过不成道理。他们是否

    怕我责怪,不敢随来,由得你一个女流之辈带兵前来?”

    恒素叹道:“不是他二人不来,只因他们喝得大醉,不醒人事,由从人抬回城中,那另一

    半兵符,还是素儿偷偷从逆叔叔营中拿出来,才能调兵前来。”

    其时,天下士卒分为三类。天子的士卒称王师,诸侯的士卒是一国之正规军,称“公乘”,

    卿大夫自有之士卒,称“私卒”或“私属”。卿大夫之士卒,原每家不得超过百乘,后因各国

    礼乐征伐自大夫出,卿大夫的私卒渐多。公室与卿大夫之士卒各属己有,赋从己出。国有战事,

    除公室士卒外,卿大夫须率自家的私卒参战。如此之制,弊端甚多,以致常有权臣扩建私卒,

    与公家兵戈相向,然而这与其时采邑之制息息相关。

    齐景公时,卿大夫采邑不过全国三分之一,公家占三分之二,公家赋收又重,卿大夫与国民皆

    怨,经晏孺子、齐悼公、齐简公三君被杀之乱,齐国世代守成之卿国氏、高氏尽灭,鲍乞因与

    齐悼公不和,被齐悼公所杀,鲍氏的邑地大减,晏氏自晏婴之后,并无杰出之士,渐渐没落,

    所余之大家,仅田氏而已。

    眼下齐国,田氏邑地占了齐国近三成,公家自有之地五成,因此齐国之士卒,基本上出自

    公家和田氏。

    公家之士卒,皆以兵符为信令。此兵符一剖为二,领兵之人手上一半,另一半便在国君手

    上,田氏专权以久,趁三次弑君之乱,将公室另一半兵符收在自己手上,在田恒相府放着,是

    以田氏能调动全国之兵士。而且田恒还使田氏之人,为公室士卒之将,譬如田逆的一万临淄城

    卒,其实是公乘,而非田氏私卒。

    临淄城守兵一万,另一半兵符在田逆之手。但田逆今日出城,理应将兵符交给闾邱明暂管,

    是以田恒才吩咐乌荼,叫恒素找闾邱明拿兵符。

    田恒勃然大怒,道:“这二人太不像话了!若今日这些人不是埋伏本相,而是到临淄攻城,

    本相又不在城中,岂不是连城池也可能被攻破了?”

    伍封却说道:“左司马不会不知道其中的轻重缓急,何况他与闾邱明同时出去,同时喝醉,大

    是奇怪。在下心想,是否这其中另有隐情?左司马的酒量如海,临淄城中无人不知,等闲怎喝

    得醉?说不定是被人在酒中做了手脚,故意灌醉。”

    田恒与恒素都知道伍封与田逆有杀子之仇,但伍封不仅未趁机说田逆的坏话,反而为他开脱,

    不禁佩服这人光明磊落,非落井下石之人。

    田恒沉吟半晌,道:“他二人送颜不疑出城,断不会另觅他处饮酒,若是饮醉,定与颜不

    疑有关。”

    伍封脑中灵光闪动,想起今日所遇的敌人中,平启是董门御人,那铁冠人用的也是董门剑

    法,道:“今日所遇的那铁冠人,一手董门剑法出神入化,还胜过朱泙漫,颜不疑也是董门之

    人,是否二人合谋的?”

    田恒猛地想起来,道:“多半是了。田逆与闾邱明若是被颜不疑在酒中做了手脚灌醉,颜

    不疑便大有时间到本相府中偷书了,能到本府杀人盗书的,只有颜不疑或那铁冠人那样的高手,

    铁冠人在鱼口设伏,自然不干他的事,盗书之事多半是颜不疑所为。”

    伍封问道:“在下有一事颇为不解,那《孙子兵法》是天下奇书,今被人偷了去,相国似

    乎不甚在意,是何道理?”

    田恒“嘿嘿”一笑,道:“本相府中之物,岂是那么轻易偷得到的?其实厢房之中的那部

    《孙子兵法》只是首尾摹了几行字,中间竹简上全是空的,并无文字,真的《孙子兵法》原本

    被本相另放在它处,安然无恙。”

    伍封笑道:“原来如此,嘿嘿,颜不疑这人傲慢自大,如此辛辛苦苦偷了部假书,不知会……”,

    话未说完,忽地想起一事,脸色大变。

    田恒见他神色有异,问道:“封大夫又想起了什么?”

    伍封道:“在下是想,说不定颜不疑是故意到相府偷书杀人,好让相府派人去禀报相国,

    正好看到他们在牛山坪的‘埋伏’!以他的本事,偷书杀人,还非要放一把火烧了厢房干什么?

    是否故意将事情闹得大一些,好让相府派人禀告相国呢?若是如此,此人计谋便高得太过骇人

    了。”

    田恒也是骇然,苦笑道:“如此说来,说不定颜不疑早就知道那是部假书,恐怕根本未带

    走,扔在火里烧了。看来,本相还是太小觑了此人。其实,当时知道了牛山坪的‘埋伏’后,

    封大夫便觉奇怪,说该处并非极佳的埋伏之地。本相当时若派几个人去探查,也不会有鱼口的

    凶险了。”

    伍封摇头道:“谁会料到这么多呢?在下若能猜出敌人的计谋,早就劝相国不用改道了,

    是以我们都中了计。”又道:“那一批阚止的死士,绝非三两日便能收留,指挥自如。颜不疑

    毕竟来齐国不久,怎可能做到?何况,他精心设伏,要刺杀相国,对他吴国似乎也无甚好处。

    这中间究竟还有什么我们猜不出的理由?”

    众人沉思良久,也未想出其中的道理。

    田恒道:“不行,今晚本相非得赶回临淄不可!素儿从临淄城中带来近四千人,城中有些空虚。

    万一那班人图谋攻城,田逆和闾邱明又宿醉未醒,可就凶险了。”

    伍封道:“若说攻城,他们人手太少,又是新败之军,再多五千人,也攻不进临淄城去,相国

    不必太过担心。”

    田恒叹道:“本相就怕他们在城中早埋伏了人手,就算不攻城,胡乱刺杀了谁,后果都是

    难以预计的。”

    只因对手的计谋太过诡异,每一着都是出人意料,兼且手段厉害,令人大有处处受制之感,

    是以连田恒这样的人也觉每一着对己不利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恒素道:“这么黑夜赶回临淄,就怕敌人又有埋伏。”

    田恒摇头道:“封大夫说得不错,敌人是新败之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今天再设埋伏,

    何况素儿带了的兵不少,也不怕了他们。嘿嘿,本相连夜赶回临淄,敌人反而会大出其意料之

    外。”

    伍封等人觉得此言甚有道理。

    田恒道:“本相仍将那近四千人带回城去。封大夫腿伤颇重,不宜赶路,便留在画城养伤。

    田成、宗楼二人非大将之才,不足为凭。”将田成叫来,命他将信令交给了恒素,道:“素儿,

    你带画城的五千士卒谨守此城。多派探子出去,如听临淄有何凶险,便领兵前去救援,否则,

    绝不可妄动。封大夫擅于用兵,事急时多与他商议。”

    恒素答应。

    伍封见田恒对恒素如此看重,便知此女必是将才,田恒非等闲之辈,如此情势莫辨之下,

    怎会只因她是儿媳,便将军权交在她手上?

    田恒又吩咐道:“素儿,今日的情势颇为诡谲难辨,一切以国事为重,不可因小失大。”

    恒素脸色微红,点头道:“素儿明白。”

    伍封知道田恒这句吩咐,是担心恒素因伍封责打其弟之故,对伍封不利,误了国家大事。

    他想,经过今日之事后,田恒心中对他应该已芥蒂尽去,暂不会有不利于他的念头了。

    田恒走后,恒素将军*官尽数叫来,命巡城司马分三队在城中巡视,以防奸细;命行军

    司马派出十队小哨,在城外监视,其中六哨安置在画城与临淄之间;又命前锋司马带两千兵守

    在城头,其余士卒枕戈而卧。

    伍封见她调兵遣将甚有法度,暗暗佩服。

    众人分别行事之后,恒素对伍封道:“封大夫身有重伤,请到房中休息。”

    伍封心道:“莫非子剑还颇习兵法,教会这女儿?”本想问她这行兵之法是从何处学来,

    见她冷冷淡淡的,自然也没有兴趣说什么,由楚月儿扶着回房。

    楚月儿将伍封扶到房中内室的床上,为他解下外衣,拉上薄被。

    伍封拍了拍床头,道:“好月儿,你也受了伤,不如也睡在这床上,相互照顾,岂不是好?”

    楚月儿大羞,白了他一眼,走到外室。外室中还有一张小床,楚月儿和衣躺下,终是不放

    心伍封的伤势,片刻便起来,轻手轻脚将小床搬到内室,铺好帛被,一回头却见伍封仍然未睡,

    笑吟吟地看着她,神色颇为古怪,不禁吃了一惊。

    伍封笑道:“我就知道月儿不会放心,终会进来内室中睡,只是料不到你会连床也搬进来。”

    楚月儿埋怨道:“公子受了伤,流了好多血,怎还不睡?”

    伍封叹道:“月儿不是也受了伤么?若非你在我背后挡着,恐怕早就被射……”,他还未

    说到个“死”字,就被楚月儿的小手封住了嘴。

    伍封见她眼中露出恐惧之色,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已,月儿又怕什么?”

    楚月儿小声道:“只是说说月儿也会怕的。”轻抚着伍封包扎着的肩头,显是有些担心。

    伍封搂着她的细腰,道:“其实……,咦!”忽觉她腰上插也硬硬的一物,问道:“是什

    么东西?”

    楚月儿道:“是柳师叔送你的玉箫,月儿怕会丢失,是以入树林之前放在身上,忘了拿出

    来。”将玉箫轻放在几上。

    伍封叹道:“月儿的好处就是心细,幸好我今日早上灵机一动,让你穿上了‘聘礼’,否

    则以今日的情形,月儿就凶险了,想想也真让人害怕。”忽想起一事,正色道:“对了,有件

    事月儿一定要听我的。”

    楚月儿见他忽地严肃起来,瞪大了俏目,问道:“公子的话,月儿当然会听。”

    伍封道:“这‘聘礼’你须每日穿在身上。”

    楚月儿点了点头。

    伍封续道:“不过呢,晚上睡觉就不能穿它了,这么硬硬的摸上去或还扎手,我岂非是作

    茧自缚?”

    楚月儿听他忽地说得无耻起来,吓了一跳,笑嘻嘻躲了开去。她知道伍封见她担心,因而

    胡说八道与她调笑,以遣心怀。

    伍封斜眼瞧着楚月儿,笑道:“月儿伤势如何,我总有些不放心,一阵养过神后,让我好

    好瞧瞧。”

    楚月儿看了看他,嘻嘻一笑,和衣睡在榻上。自是知道他腿伤不轻,行动颇有些不便,不

    怕他半夜忽施怪手。

    一夜饱睡,伍封睁开眼便觉精神大振,身上的两处伤也不太疼痛,连自己也略感奇怪,心

    道:“莫非老子的吐纳术还能生肌止痛?”

    漱洗过后,早有人送上饭食。用过了饭,伍封与楚月儿出到堂上,便见恒素一身戎服坐在

    堂上,秀眉微皱,正自寻思。

    恒素听见脚步声,抬眼向他二人看过来。

    伍封见她眼睛微红,脸上略显疲态,问道:“少夫人可是一夜未睡?”

    恒素不知如何,似乎对他的敌意减了许多,轻叹了一声,道:“昨夜探子连连回报,说临

    淄城外四处有细微的战马嘶鸣之声,似是有人要大举攻城,但闹了一整夜,却未见动静,幸好

    百姓不知就里,未受太大惊扰。”

    伍封大感奇怪:“莫非真的有人敢攻城?”

    恒素道:“相国亲自带人守在城墙,火烛亮如白昼,却未见对方人马,更未见钩提壕桥之

    类的攻城器具,城中派出了先后七批探子,均是一去不还,是以难知对方虚实。”

    伍封道:“昨晚少夫人派了六哨人马探查,莫非也没有查到什么?”

    恒素摇头道:“这六哨人马主要是探查临淄与画城之间的要道,原是怕敌人用调虎离山之

    际,中途设伏,伪攻一城而引它城救援,攻击援军。两城相距数十里,这是第一要提防的事。

    因此他们探不到临淄城下之事,不过,他们今早便接到了乌荼的马车,护送而来。”

    伍封道:“相国派乌荼来,有何吩咐?”他想,乌荼当然不会没事找来,若非田恒派来,

    怎敢私自出城。

    恒素见他心思敏捷,瞥了他一眼,道:“相国命他趁夜出城,将昨夜临淄的情况告诉我们,

    顺便看看画城有何动静。妾身正自烦恼,不知是否该派些军马赶到临淄城去。”

    伍封吓了一跳,忙道:“千万不可。临淄城高墙厚,东有淄水,南北西方有三丈护城河,

    易守难攻。守城兵马虽只有一万人,但各府兵甲与宫中侍卫加起来,恐怕也有万人,再从百姓

    中选出一万精壮男丁也不太难,有此三万人守城,对方若无六七万人的话,就算孙武亲来,也

    未必能攻下城池。依在下看来,对方定是虚张声势,另有所图,决非真的攻城。”

    恒素见他说得颇有道理,问道:“封大夫何以如此肯定?”

    伍封道:“对方能悄没声潜到临淄城外,自然不是它国派兵偷袭,想来还是昨天埋伏的那

    班人。相国说他们主要是阚止原来的三千死士,昨日一战,或死或伤,如今能战的不会超出两

    千人。就算他们还有其它的人手,怎也不会多到哪里去,否则,怎能做到这么神出鬼没?以这

    么一点人手来攻城,岂非可笑之极?是以他们只已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相国多半也猜到这一

    点。”

    恒素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相国为何不索性派人去捉拿,一举歼灭?”

    伍封道:“既然明知他们虚张声势,另有图谋,就必须了解其所图谋之事,才能有所行动。

    万一他们在城中另有玄机,故意将城中兵马引出,岂不糟糕?相国不敢轻举妄动,就是怕城中

    有失。都城重地稍有损折,便会使国家有伤,若是换了在下,也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恒素道:“那就由画城派出军马,协助临淄兵士剿灭这些人,岂不是好?封大夫何以又认

    为不可呢?”

    伍封道:“万一对方佯攻临淄,实指画城呢?画城守兵五千、革车六十,若是派人到临淄,

    兵多则城空,兵少又不足,真是带走了二三千人,被敌方进攻画城,那就糟糕之极了!画城虽

    小,但自景公开始便大力营治,城墙之高,仅次于临淄,墙厚更有过之,兵甲精良,积粮无数。

    此地离都城不足五十里,西有鱼口之绝地,东有牛山之茂林,南有水,北有山,易守难攻。若

    据有此城,进可以攻,直逼都城,朝发午至,退可以守,急切难下,是以要紧之极。若被敌所

    据,便会成齐国的心腹大患。”

    恒素佩服不已,道:“听封大夫之言,令妾身茅塞顿开。怪不得田力等人对封大夫佩服得

    五体投地、赞不绝口!”

    伍封心道:“怪不得一夜之间,你对我态度大变,原来是找田力等人谈过,知道我冒死救

    了你的家翁一命的详情!”其实,昨日他救田恒之时,对救了他的后果根本无暇考虑,只知大

    家共同对敌,不忍看着他被敌射死。如今不仅田恒对他芥蒂尽除,连恒素对他也大有改观,多

    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一来,至少与子剑之间的仇隙便大有可能化解了。

    说了一会儿话,乌荼走进堂来,道:“少夫人,若是无甚吩咐,小人便赶回临淄城中去了。”

    恒素道:“也好,回去后就说封大夫以为敌人是在虚张声势,多半另有所图谋,不易轻动,

    我在此城暂守,以防不测。”嘱咐道:“相国昨日辛苦了一天,又连夜守城,太过辛苦,不如

    由逆叔叔守城,回府休息,免累坏了身子。”

    乌荼答应道:“少夫人孝心格天,小人自会照实禀告。不过,今日一早,政少爷便自告奋

    勇代相国守城,此刻相国多半已回府中休息去了。”

    恒素闻言,脸色微变,待乌荼走后,慢慢皱起了眉头。

    伍封见她忽地又想起了心思,心道:“此女城府颇深,我与她说了这么久,她从未直抒己

    见,此刻又不知在想什么?”寻思她闻田政守城而色变,这里面说不定涉及田家内部的争斗,

    人家的家事与己无关,借口回房养伤,与楚月儿回房去了。他心在想:“月儿这丫头乖巧,无

    论我与人谈什么,都不爱插嘴。若换是公主,多半会好奇乱问。”想起妙公主这刁蛮丫头,嘴

    角不自主地露出笑意,心想:“公主若是知道我受了伤,多半吓坏了吧?”

    回到房中,伍封与楚月儿闲聊了一阵,医士来为二人查看伤势,看只过一夜,二人的伤口

    便渐渐收口,大是奇怪:“如何二位之伤好得如此之快?封大夫体格健硕,形如天神,伤好得

    快些也就罢了,何以小夫人的伤也能好得如此之快?”

    伍封笑道:“这都是先生你的功劳了。”

    医士摇了摇头,颇有些不解,慢慢去了。

    伍封问道:“月儿,接舆先生可曾说过,这种吐纳术能生肌治伤?”

    楚月儿摇头道:“没说过,不过,他说这吐纳术妙用无穷,慢慢练之日久,便会渐渐体会。”

    伍封想了想,问道:“月儿,你的伤还痛不痛?”

    楚月儿摇了摇头。

    伍封笑道:“好不好我们今日就赶回临淄,回去看看公主呢?”

    楚月儿喜道:“月儿正想,此刻公主定听说我们受伤的事,多半担心得紧。”

    伍封二人略略准备,然后去见恒素,说要回临淄去。

    恒素奇道:“二位的伤势未愈,何以今日便要回去?”也没怎么挽留。

    幸好鲍宁鲍兴只受了点外伤,驾好了铜车,伍封又吩咐其余家从人心养伤,愈后才回临淄,

    田力受伤极轻,对伍封说也要先回临淄,伍封便带上他,驱车出了城。

    伍封见那枝大铜戟仍插在车上,顺手摸了摸,叹道:“当真是世事难料,这只铜戟是公孙

    挥之物,渠公竟将它收藏起来。若非渠公将这东西放在车上,昨日之事,还真有些难办。”

    鲍兴叹道:“若非公子昨日将小人推下车,恐怕早就射死了。是以昨晚我与小宁儿说起,

    以后若遇险情,我们再似昨日般无用,定会连累了公子,日后非得内穿甲胄不可,公子方可放

    心与敌人交手。”

    伍封笑道:“府中兵甲甚多,你们去挑几套好的便是。”想起恒素一身戎服,另有一番风

    姿飒爽处,便向楚月儿身上打量,道:“月儿若是身穿甲胄,定会有与众不同的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