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十六岁的战争

冰糖松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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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尔丹跑了。

    小八爷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各个军营,到处都是收拾行李,磨刀霍霍的场面。八阿哥招招手,从兴奋的人群中找出多弼。

    “葛尔丹真跑了啊?”刚刚睡醒的少年揉着眼睛问。

    多弼脸上的激动遮都遮不住。“真的跑了,八爷,听说方才先锋营冲进了准噶尔的大营,您当如何?已经人去楼空了。只有几十个倒霉鬼在门口装样子。听说大千岁打进去的时候,一半准贼自己抹了脖子。剩下的全给捆回来了。”

    “喔。”八阿哥心里落下了一块五斤的石头,转而又提起了一块十斤的石头。“那俘虏可有交代葛尔丹是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听说是往西。”多弼说,“西边他也跑不掉,西边也有我们大清的军队呢。八爷尽管放心。”

    小八爷揉了揉眉心,即便睡了一觉也没能完全缓解他的疲惫。“西路军统领伯费扬古是我福晋的玛法,老人家也不年轻了,且西路军缺医少药的,这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多弼:……我怎么知道还有这茬啊。他没办法了,好在有好同僚纳穆科过来给他解围。

    只见这位小八爷的侍卫将提在手里的食盒一层层打开,底下是一热腾腾的骨头汤,中间是一碗晶莹圆润的白米饭,最底下那层是一道花椒蒸鱼。那带有刺激性的香味混合着鱼肉的鲜香,愣是撩动了小八爷没有滋味的舌头。骨头汤容易得,这鲜鱼可不容易有。还是在那条承载了无数因果的克鲁伦河下游逮到的鱼,当场宰杀用花椒腌制,上锅大火蒸六分钟,最后浇上滚烫的香油而成。

    小八爷一口米饭一口鱼肚,最后就着骨头汤,把鱼背鱼尾巴都给吃干净了,颇有种化焦虑为食欲的架势。

    “八爷,如今多想无益,还是尽早收拾好行囊。我们也往西边赶过去吧。”纳穆科收盘子的时候这般劝道。

    小八爷点头:“是我心乱了,正是该这样。”他站起来,觉得通宵的后遗症还没过去,脚下有些发飘,但他依旧坚定地走出去。“爷去看看那些伤兵。”

    战争这种事,事后复盘来看总是清晰明了的。大清有归附的喀尔喀蒙古当眼线,及时侦知了葛尔丹的位置,于是三路包抄。东路由黑龙江将军带领,从驻地出发;中路由康熙亲自带领驻京部队,从北京出发;西路由伯费扬古带领陕甘宁的部队,从宁夏出发。三路加起来的兵力接近葛尔丹的四倍。

    在这个已经在清朝手里栽过跟头从而势力大减的枭雄眼里,东路是没有进攻价值的,打完东路,难道他要进驻东北满人的老巢吗?拜托,蒙古人的诉求自然是蒙古了。那就只有中路和西路两个选择。

    葛尔丹显然是忌惮着火器充沛、补给充足的驻京部队的,就那后勤,那火力,耗不起耗不起。尤其康熙还下令众军造双倍的灶火,所有帐篷撑开,看上去更是铺天盖地,有十万人不止。这本来是康熙炫耀武力,威慑敌军的举措,结果装逼装得太过,直接让葛尔丹舍下大营去打西路军去了。

    这不就把本来就穷的西路军给坑进去了吗?

    反正康熙爷自己也很懵逼。醒过神来连忙下令去追,同时加急给内地写信,让他们支援伯费扬古粮草。有些事情小八爷不知道,比如西路军路过的草场都已经被葛尔丹抢光烧光了,沿途根本没有补给可言。

    接下来就是急行军了。

    全军上下调集出六千骑兵精锐,轻装简行,带三日干粮,率先出发。剩余的先锋营并入中军,随同中军大营,并后勤、伤兵、牛羊补给随后。虽然号称是在后面缓缓跟随,但相比在草原上寻找敌人阶段,那种优哉游哉春游似的游荡,已经非常快了。

    小八爷骑马,重伤伤员躺牛车,轻伤员悉数归队。每日里有五个时辰都是在赶路的。军中也不开火做饭了,之前准备好的干粮都给我啃起来。也就人不是机器,晚上还是不得不停下来扎营休息。

    他们一路追赶有行动不迅捷的伤员和粮草,葛尔丹自然也是带了牛羊和家属的。但显然在这种草原追逐的过程中,逃跑的那方要更加吃亏一些。

    小八爷跟在大军中一路奔波,每天都能听说前面又双叒叕捡到了葛尔丹抛弃的辎重妇孺的消息。

    那些个准噶尔的老弱妇孺是真的惨。他们跟牛羊一起被清朝的大军吞没,就仿佛是一滴水滴入土壤一样,一下就没有消息了。最好的结果,也许是在哪个蒙古王爷的营帐里吧,然后祈祷着葛尔丹的突击计划能够成功,也许还能杀个回马枪把他们救回去。而更多的弱者,则是被一刀砍杀,尸骨留在了急行军的后头。

    急着赶路的葛尔丹抛弃了他们,急着赶路的清军也抛弃了他们。

    就仿佛那些一被捡到就杀了吃肉的牛羊,多带一程路都被嫌弃耽误时间。

    “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同胞,也遭遇这种命运。”小八爷指着路旁的尸骨跟学徒们说,“危急时刻让百姓先行,是儒家所说的仁,这是比草原弱肉强食更文明的法则。抛弃妇孺即便能够换得一时苟活,一时胜利,但这种事做了一次两次,还有谁敢跟随他呢?还有谁敢投奔他呢?只怕到最后,葛尔丹身边的人就会摘了他的人头来投降了。”

    中医学徒们:……

    有个愣头青的少年秃头弱弱举手:“八爷说得很对。可是八爷,咱们也没机会抛弃百姓啊,这话该跟当兵的说。”

    小八爷一脸严肃认真:“所以我们要好好治病救人,践行仁的道理。”

    中医学徒们:行吧……你是爷你说得有理。

    对于葛尔丹的行为,当爹的康熙有着和小八爷一脉相承的判断。在估算到葛尔丹已经把所有能抛弃的负累都抛弃了,粮食不够四、五天吃的之后,清军的脚程逐渐慢了下来。

    “葛尔丹已经难成气候。”要说在战场上明察秋毫、随机应变、用兵果决,康熙爷不如葛尔丹,甚至不如,好吧,不如他凭直觉通宵的儿子,但说到经济战和政治战,那老爷子熟练啊。

    “乌兰布通之战,葛尔丹已经丢失准噶尔本土,带领部落在漠北游荡。此次又将牛羊营房女人孩童丢弃至此,已将己方士兵置于饿死的边缘,更不要说长远的打算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打赢我西路军。然而伯费扬古今日来信,已经占据图拉河附近的高山扎营,只要居高临下耗他几日,其冻饿之军,再无战力矣。”

    急行军的第四天,大军恢复了缓缓而行的速度,伙食里又供起来热菜;第五天,行了半日就安营扎寨。小八爷本来还蹲在静止的勒勒车上查看一名拉肚子的病患,却被王帐那边的来人给叫了过去。

    到了一看,好家伙,老爷子直接开始摆宴了。红色的大毛毯子铺起来,篝火搭了两米高。蒙古王公都到齐了,兄弟们皆在,就连随军商人们都在最下首有个座位。

    小八爷按照座位顺序,坐在七阿哥对面,五阿哥下首。五爷一向敦厚,跟兄弟们都融洽,见了八爷就笑道:“八弟来了。”

    小八爷入座,问:“这是有什么喜事吗?难道是抓到葛尔丹了?”

    “西路军来报说跟葛尔丹接战于昭莫多,斩首两千余,葛尔丹率数骑脱逃,我军正在追击中。”

    “啊这……”小八爷瞪大了眼睛,“打完了?”

    五爷点头:“打完了。”

    “这就赢了?”

    五爷点头梅开二度:“就赢了。”

    现实果然不像画本子里写的那样,还有不世的功劳来让主角大显神威。“难怪哥哥们表情有些失落的样子。”小八看了眼在座的几个冤家,真就除了五哥没心没肺单纯高兴外,旁的几个兄弟都多少透露出“到手的功劳飞了”的样子。

    三阿哥也是康熙拿儿子当宝贝的时代长起来的孩子,四阿哥和七阿哥生母包衣出身渴求自身功绩自不必说。此番皇阿哥们虽说是跟着打了场大胜仗,相比没跟出来的弟弟们是资本也是经验,但也仅此而已了。唯二真正在战场上杀过敌的,竟然只有老大和搞后勤的老八,但要老大说,不管是三千打三百以多欺少,还是冲进已经人去楼空的敌军大营,都算不得让他满意的胜利。

    果然时代已经变了,像如同前几代的叔伯们那样在战场上混个铁帽子王当是不能的了。可怜自幼开始日日习武不辍,竟然无勇武之地。从大千岁往下都自觉失意,偏偏庆功宴上不能板着脸扫皇帝爹的兴致,必得端起笑脸来,可太为难人了。

    小八爷掏出随身的下火茶,给自己的杯子满上。“来,五哥,弟弟敬你一杯。”前世就有随军经验的人很快就接受了自己不是力挽狂澜的英雄的这个事实。他不算,哪怕是直接接战的伯费扬古也不算。真正的胜利属于康熙,属于一个在位三十五年的皇帝对蒙古、俄国关系的经营,哪怕他并不擅长带兵。

    “嗳。”五阿哥胤祺用酒跟小八爷碰杯,“贺此战大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了,虚脱了。